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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他来了…! ...

  •   第二天,毕业典礼上。

      当我穿着学士服,站在礼堂里,听着校长念出我的名字,一步步走向舞台中央时,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充实。这是我靠自己的力量走到的里程碑。接过证书的那一刻,掌声雷动,我微笑着向台下致意。

      然后,仿佛命运早已写好的剧本,我的目光,毫无预兆地,撞进了礼堂最后排角落,那双穿越了人海、穿越了时光、专注地望着我的眼睛里。

      他来了。

      他,权志龙。

      没有喧嚣的宣告,没有刻意的打扮,他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阴影里,像从未离开过。时间,在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过往所有的委屈、等待、不解和强装的坚强,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最终的落点。

      他抬起手,轻轻指向自己的心口,然后,坚定地指向我。那个简单的手势,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它像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我心底那个被小心翼翼封锁的盒子。原来,那些未寄出的情书,他早已用他的方式,一一签收。

      我站在人生的新起点上,看着他穿越人海,为我而来。我知道,我们的故事,翻过了疼痛与等待的篇章,即将开始书写属于“未来”的序曲。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冻结,又被加速。台上台下,人潮涌动,欢呼与掌声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那双能穿越人海,牢牢锁住我的眼睛。那个指心的手势,像一颗石子,清脆的击碎了我竭力维持的,湖面般的平静。

      他来了。在我以为所有故事都已尘埃落定时,他带着一身风尘和那双未曾改变的眼睛,回来了。

      毕业典礼的流程还在继续,我却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地完成着接下来的环节。抛帽,合影,接受祝福……所有的喧嚣都成了背景音。我的灵魂仿佛抽离了一部分,紧紧系在那个角落,直到确认他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典礼终于在混乱的喜悦中散场。我被同学们包围,鲜花和拥抱簇拥着我,可我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瞟向那个角落——不知何时,他已经离开了。

      一股强烈的失落感瞬间抓住了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难道,刚才的一切只是我过度思念产生的幻觉?

      就在这时,手机在手心震动,一条信息跳了出来,是来自我列表中沉默了很久的对话框。

      “礼堂后门,那棵最大的樱花树下,如果你愿意的话。——G.D.”

      简单的一行字,却彻底扰乱了我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

      去,还是不去?

      理智在警告我,不要陷入无尽的循环,不要再给彼此重蹈覆辙的机会。可此时的感情却像脱缰的野马,拉着我,逆着人流,朝着礼堂后门,一步步走去。

      推开礼堂厚重的后门,眼前的景象让我呼吸一滞。

      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春风轻轻拂过,那棵古老的但枝繁叶茂的樱花树,粉白的花瓣如雪纷飞,在地上铺就了一层柔软的地毯。而他,就站在这片绚烂的花雨之下。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身姿挺拔却不再紧绷。纷扬的花瓣落在他肩头、发梢,让他整个人都浸润在一种温柔的光晕里,我慢慢地走过去,花瓣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樱花的气息,还有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香。

      他看着我,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哽在喉咙里。最终,他先开了口,声音比记忆中更加沙哑:“我查了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他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和纷落的樱花,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看来,连天气都愿意为我创造一个晴天。”我看着他没有接话。他向前一步,将那个熟悉的深蓝色皮质笔记本递到我面前:“毕业快乐,悠悠。”

      我接过笔记本,感觉它比记忆中的更加沉重,指尖抚过那柔软的皮质封面,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这一次,我翻开了它。

      第一页是十五岁在海洋馆的素描,下面多了一行新添的、笔迹深深的小字:“初见时的光,从未熄灭。”我指尖微颤,继续往后翻。纸张簌簌作响,像是时光流动的声音,密密麻麻的乐谱碎片、潦草的歌词草稿,夹杂着片段式的文字,日期精准而残酷地覆盖了我车祸昏迷、康复、以及回到校园后的每一天,像一部他独自撰写的平行时空编年史。

      “医生说她可能醒不过来。工作室里所有半成品 demo 的旋律都走了调,最终全变成了哀乐。社长问我灵感来源,我说是噩梦。他没说错。” 日期标注在我昏迷第二周的深夜,字迹狂乱,有被水渍晕开的痕迹。

      “透过复健中心的玻璃窗,看她咬着牙重新学习站立,膝盖在发抖,物理师的手势很专业,但她的眼神更狠。那一刻,感觉比在演唱会后台从升降台踩空时,疼一万倍。我宁愿躺在那里的,一直是我。” 日期在我康复初期,字迹沉重,几乎力透纸背。

      “今天偷偷把车停在街角,看她抱着书走在回宿舍的樱花路上,和一个男生并肩,笑得真好看。阳光照在她耳朵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可那笑容里,没有我。引擎发动了三次,才开走。” 日期是去年春天,字迹看似平静,但“没有我”三个字被反复描深,带着一种无声的焦灼。

      然后,我的目光定格在几页格外密集,甚至显得有些混乱的记录上。它们似乎集中在我频繁出入穿孔店的那段时期:

      “虎哥说,在清潭洞附近看到她了,进了家穿孔店。她什么时候,多了这个习惯?” 日期下方,画了一个简单的问号,笔尖在结尾处重重顿了一下。

      “第十个了。照片(显然是偷拍的远景)里,她左耳上又多了颗银色的小东西。她坐在店里的背影,看起来好薄,像张纸。是因为疼,能盖过心里的疼吗?还是……在用这种方式,记住什么,或者……忘记我?” 这段文字旁边,有反复擦拭修改的痕迹,最终定格在这句猜测上,字里行间充满了不确定和自我拷问。

      “今天巡演彩排,走神了。永裴问我怎么了,我说,在想新的耳返设计。其实,是在想,她打耳骨的时候,会不会比打耳垂更疼?会不会……有人像当年我带她去那样,递过手去让她握紧?” 日期旁边,画了一个潦草的、蹙眉的表情。

      “路过东京中古店,看到一对耳钉,和她瞳孔的颜色好像。鬼使神差买了下来。却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送出去。她耳朵上,还有位置吗?或者,她还需要吗?” 这段文字下方,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那对耳钉的草图,耳钉的颜色被细心标注出来。

      “穿孔…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把所有说不出口的话,所有咽下去的眼泪,都变成身体上印记吗?每一个,是不是都对应着,我让她失望的瞬间?” 字迹在这里变得异常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最后一页,是一张密密麻麻的行程表,被红笔圈出了很多,旁边还标注着小小的汉字:“悠悠毕业典礼倒计时XX天。”而行程表的下方,只有一行字:

      “无论如何,我要亲眼见证她的加冕礼。”

      这一页一页,是他的忏悔录,也是他未曾中断的注视。我以为那些独自承受的、用疼痛铭刻的日夜,原来都被他远远地、心痛地看在眼里,记录在这方寸之间。他不是缺席了,他是被自己的愧疚和所谓的“责任”禁锢在了原地,只能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参与着我的每一次“疼痛纪念”。泪水再次无声滑落,滴在那些承载着他沉重爱意的字句上。原来,在我们各自平行的、充满痛苦的时空里,我们以这样一种迂回而笨拙的方式,彼此呼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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