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耀着蓝色的宝石》（伪骨料）》Mliu

15、清醒的创痛—1.

　　终于，我冲进了那片白光的最中心，仿佛撞破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瞬间失去了所有感知，陷入一片彻底的，连思绪都停止的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间，或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意识在一点点重新汇聚。

　　好痛……

　　从头到脚，每一寸骨头，每一丝肌肉都在叫嚣着剧烈的疼痛。

　　我缓缓睁眼，脑子像一团被搅乱的浆糊，混沌而疼痛。我费力的转动眼球，眼前是白色的，带着细微纹路的天花板，还有些许夕阳光照在上面，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是在医院。我想转动脖子看看四周，但只是微微一动颈部和身体各部位就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嘶…”

　　就在这时，我听到病房门被轻轻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坚硬的地板上的声响“啪嗒”，随后，是一个我几乎快要遗忘在记忆深处，此刻却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以及浓重哭腔的声音“悠悠…你醒了？”我缓慢的转过头，视线模糊又清晰。泪眼朦胧中，我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张曾经在商场里对着另一个小孩露出的温柔笑脸，只是现在的脸上流着两行泪水。

　　是妈妈。

　　她站在门口，一只手还保持着开门的姿势，另一只手捂着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的从她通红的眼眶里滚落，脚下是打饭的保温桶和洒了一地的汤水。

　　那一刻，梦境与现实交织，委屈，震惊，茫然，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渴望，如同打翻的五味瓶，在我破碎的身体里轰然炸开。

　　十二月的首尔，是痛感交织泪水与呼吸的雨季。我看着门口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几乎无法呼吸。是妈妈。记忆像被瞬间拉扯——十五岁那年，她也是这样站在门口，背影决绝，留下我和一个不完整的家。而此刻，二十一岁的我躺在病床上，再次看到母亲。她脸上的疏离被汹涌的泪水取代，梦境里她悲伤的呻吟与现实里她打翻保温桶的失措重叠。委屈，后怕还有一丝失而复得的茫然，所有情绪拧成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我的眼眶。

　　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浸湿了我的鬓角和枕头。我张了张嘴，想喊一声“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声。母亲见状，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我的床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我的脸，又怕弄疼我似的停在半空，最后只是轻轻握住了我放在被子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母亲的手很凉，却带着真实的温度。

　　“悠悠，对不起……”母亲泣不成声，一遍遍重复着道歉，“是妈妈不好….”她的眼泪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滚烫。我哭的更凶了，仿佛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的恐惧和不解都哭出来。母亲没有像梦里那个“权志龙”一样否定我的感受，她的眼泪和道歉，奇异地抚平了我心中一部分尖锐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我看着母亲通红的眼睛，哑着嗓子问“妈，你怎么在这？”母亲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努力平复呼吸，但声音依旧带着哽咽“你出事后，医院联系了你爸爸，你爸爸他就马上通知了我。”她顿了顿眼里满是心疼“我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悠悠，你昏迷了快半个月了，妈吗都快吓死了….”

　　半个月……原来我在那个虚假和真实交织的黑暗里，挣扎了这么久啊。

　　“这半个月，辛苦了……妈。”“没事，妈请了假。”母亲替我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而熟悉“幸好，你醒了……”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想到这半个月她可能不眠不休地守在我床边，我心里那块关于她“抛弃”我的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从醒来就盘恒在心头的问题“妈，权志龙呢？他来过吗？”

　　问出这句话时，我心里还残存着一丝期待。期待他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在我昏迷时日夜守候，在我醒来时第一时间出现。但母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轻轻摇头，语气带着叹息“没有，一次也没有。”她看着我瞬间暗淡下去的目光，连忙补充道“可能，他工作太忙了吧。志龙现在可是国际巨星呢，行程很满吧……”

　　“一次也没有….”我喃喃地重复着，心一点点沉下去。比手腕被梦境里的“他”拽痛时，更痛。原来，在我生死未卜的时候，他真的可以如此干脆的抽身离开。那些曾经的温柔耳语，那些深情的承诺，在“一次也没有”这四个字前面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就在这时，护士推门进来，看到我睁着眼睛，惊喜地叫了一声“你醒了！”接着立刻转身去叫我的主治医师，医生很快赶来，给我做了详细的检查，最后对我和母亲说“醒了就太好了，生命体征都很平稳，真是万幸。再观察几天，如果情况稳定就可以出院了。”

　　几天后，我出院了。母亲帮我办完所有手续，她细致的帮我整理好衣物，把医生开的药分类放好后，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做完这一切，母亲站在出租车门前，显得有些局促。她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和歉意，轻声说“悠悠，妈妈得回去了。那边…工作和家里都不能离开太久。”

　　这一次我看着她的眼睛，里面只有真切的关爱。我忽然明白，母亲离开，或许有她的无奈，但母亲对我的爱，并没有消失。母亲有了新的家庭，新的生活，但只要母亲幸福，健康，不就够了吗？我不能再像个小孩一样，固执的要求她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深呼一口气，对她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辛苦了妈，回去注意安全。”母亲愣了一下，随即眼圈又红了，但她这次是笑着的，重重地“嗯”了一声，才上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