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遗愿处理中心》黑狗吃月亮

4、第 4 章

　　今年秋天比往年的都要冷，给人一种才十月就已经到了冬天的错觉。
　　安澜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细细的雨丝打在车窗上，震起一小片薄雾。
　　包里的手机嗡嗡震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酒吧的同事jacky，刚按下接通，那边声音就炸了出来：“你怎么还没到啊？！交班六点半，你看看都几点了？我晚上还有约会呢！”
　　他在市区的一家酒吧做兼职，时间是晚上六点半到十点半，是交接班制，接班不去交班就走不了。
　　安澜按了几下按键把声音调低，开口道：“马上马上，已经到巷子口了。”
　　jacky嗓音尖细，听起来真的像个女人一样，道：“快一点！最后五分钟啊！”
　　车停在了梧桐路中间的一条巷子口，安澜付过了钱，拉开车门下车。梧桐路顾名思义，一整条路上都是梧桐。风一吹，泛黄的梧桐叶打着卷儿往下飘。
　　安澜走进巷子，雨滴打到地上的声音一清二楚。巷子尽头是一段很缓的台阶，六七级的样子，连着酒吧的玻璃门，从外面可以看见里头变化旋转着的灯光。
　　门一拉开，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就蹿了出来。
　　安澜越过一堆人，中间还有个人往他的屁股上摸了几把，还拧了一下。安澜看过去，对方眼中尽是暧昧。他在心中默念不能打客人，加快步子往员工室走。吧台后面的jacky看见安澜来了，放下杯子也跟了过去。
　　安澜进门后愤怒的把门一甩，差点夹到了身后jacky的鼻子。后者把门拉开，见安澜一脸不高兴，笑道：“习惯就好啦！做这行的，谁能不被摸两下。”
　　安澜一边脱衣服一边道：“这种东西怎么习惯的了？”虽然很厌恶，但还是往身上套服务生的统一服装。
　　jacky在他旁边把工装换下来，又穿上自己的衣服。“走喽，你好好干。”jacky把自己的柜子锁好，对着上面贴着的镜子扒拉了两下头发，踩着高跟鞋扭出去了。
　　安澜换好衣服，也走了出去。一开门就看见门口站了两个相拥热吻的男人，听见门响之后稍微矮点儿的那个往后退了两步，又被摁着他后脑勺死命亲他的男人拉了回来。
　　安澜没法，只能从旁边绕了过去，走到吧台后面。
　　今天是他经过半个月的调酒学习后上班的第三天。离培训结束还有两天的时候酒吧老板林嘉平溜达过来看情况时一眼相中了他，把他从调酒岗打开到了服务岗，又给他加了三千工资。
　　安澜只当是普通酒吧，爽快的答应了。但上班第一天，就被吧台前面旁若无人啃到一起的两个男人时吓了一跳，倒酒的手一抖，酒溅了出来，引得客人一阵不满。安澜慌忙道歉，眼睛不住往那两人身上瞟。在他旁边的jacky好笑道：“怎么了？”
　　安澜有些不好意思，但瞒不住心里好奇，小声道：“这种，很常见吗？”
　　jacky这才知道对方并不了解这家酒吧的性质，笑了两声，道：“很常见啊，因为，这、是、家、gay、吧。”
　　安澜呆住，听不懂话似地看着他。
　　jacky问：“怎么，老板没告诉你？”
　　安澜摇摇头，依旧是那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应聘的信息上并没有提到酒吧性质，而他做为一名直男，自然也不会知道在老城区的巷子里会有一家专门给同性恋提供的酒吧。
　　安澜知道这个消息后自然是想辞职的，但实在抗拒不了高昂的工资。这份工作是兼职，只需要每天到岗四个小时，但一个月却有一万多块。他爸安□□得了癌症在医院住着，他需要钱。所以只能咬牙干了下来。

　　前台的调酒师小关真丁零当啷地摆弄各种酒瓶，没人喊服务生，安澜就在吧台后面的高脚凳上百无聊赖的坐着看小关调酒。
　　过了一会儿，小关把刚调完的四杯酒放到木质托盘里，推到安澜面前，道：“喏，八包厢的酒。”
　　安澜接过托盘，绕过人群，往酒厅尽头的走廊里去。走廊挺宽敞，两边各有四间房间，八号在最里面，是林嘉平的根据地。
　　敲了敲门，安澜开口道：“您好，您的酒。”里面的人回答很快：“进。”
　　和酒厅不同，屋里很安静，只有天花板最外圈的一圈小灯亮起来，投下昏黄的光。皮沙发上坐了两个人，一个是酒吧老板林嘉平，另一个不认识。
　　茶几上摆了不少酒瓶和酒杯，安澜走过去把托盘放到桌上，然后把空酒瓶和杯子往边上拿了拿，再把送来的放到两人面前。
　　他正头疼着怎样才能把这些杯杯瓶瓶一次就弄出去呢，就听林嘉平开口道：“其它的不用管了，出去吧。”
　　“好的。”安澜如释重负，站起身来。普普通通的员工的服装往他那肩宽腿长腰细的身上一套，再配上那张浓墨重彩的脸，看上去颇为赏心悦目。
　　蔓延至衬衫领口里的修长脖颈，呼之欲出的饱满胸/肌，塞在腰带里的衣摆包裹着的窄腰、转身出去时暴露在视线中被黑色长裤裹着浑圆挺翘的臀、薄薄面料裹着的笔直双腿……
　　蒋宴山盯着那翘屁/股看，伴随着咔擦一声关门声，屁股消失在了门外。
　　林嘉平注意到他的目光，道：“怎么，看上了？”
　　蒋宴山收回视线：“是还不错。”
　　何止是不错，那脸那身材都像是可着蒋宴山的心长的，比之前的那几个伴儿合心意多了。
　　林嘉平道：“行，回头给你问问去。一个月还是那个数？”
　　蒋宴山道：“也可以再加。”
　　他上一个伴儿出差之前就分掉了，今天出差刚回来，正准备开始找下一个就遇见个这么合胃口的，加钱也不是不行。
　　“走了。”蒋宴山低头看了看表，“接狗去。”他养了只狗，前一阵子出差就放到了林嘉平那里。
　　“这才几点啊？”林嘉平道，“从这到我家顶多十分钟，你再怎么养生也不至于八点就要回家睡觉吧？”
　　他知道蒋宴山注重养生，平时十一点之前一定要上床睡觉，但没想到出了个差之后更加变本加厉，还不到八点就要回家。
　　他究竟有没有一点年轻人的自觉？年纪轻轻就过上这种老年作息？！
　　“不早了，”蒋宴山道，“我回家还要二十多分钟，回去了还要收拾东西。”
　　“那总得把酒喝了吧？这酒才刚上来！哝，喝这个，这个好喝。”林嘉平把一杯特调梦幻岛移到蒋宴山面前，看着他盯着面前的杯子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难以置信道：“你该不会连酒都戒了吧？”
　　“那倒没有，只是晚上吃的不多怕烧胃而已。”不过还是端起来喝掉了。
　　“走吧走吧，”林嘉平道，“刘叔在外面呢？”
　　“嗯，快点儿的。”
　　出去时又看见了那个合胃口的服务生，蒋宴山的视线在他身上一转，推开了门。
　　林嘉平的房子离酒吧挺远的，电梯到了时发出叮的一声，就听见花花在屋里很激动的叫唤。
　　指纹锁滴溜一声，门刚拉开一条缝，一条半人多高的大麦町犬就挤出脑袋，喉咙里发出扭曲的唧扭撒娇声。
　　见主人回来了，更是激动的不得了，站起来往蒋宴山身上扑。
　　蒋宴山还是没什么表情，不过揉狗头的手动作很轻。
　　随着大门被拉开，屋里的惨状暴露出来，一卷拖的老长的卷纸筒被撕的破破烂烂，还有一袋空了的牛肉干。
　　“不是，你一口没给我留啊？”林嘉平捏起沾满口水的包装袋，往下晃了晃。
　　“这是我最喜欢吃的牛肉干！”林嘉平道，“我都把它放到架子上了啊，你怎么……”
　　他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跑到卧室门口一看，果然看见移动架子倒在地上，七零八碎的东西洒了一地。
　　林嘉平大叫一声，转身要出来找狗报仇。
　　花花是只没被打没被骂过的单纯小狗，依然咧着打嘴绕着林嘉平傻乐，呼哧呼哧闻地上的一堆东西。林嘉平转身攥着狗嘴和狗扭成一团，花花以为是和他玩，高兴的伸爪子扒拉住他的袖子。
　　蒋宴山看到这一屋狼藉深表歉意，但这个点儿家政阿姨早已下班，只能脱了衣服自己开干，并表示：“周末请你吃饭。”
　　“你做？”林嘉平对狗的包容度很高，其实并不生气，道，“我要吃红烧肉椰子虾海鲜粥……算了我现在一时半会想不出来，晚上想好了再给你发过去。”
　　蒋宴山在国外读书五年，厨艺十分了得，深受林嘉平的喜爱。
　　“行，”蒋宴山道，“你发过来。”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刘叔发了个信息让等一会儿，然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收拾完后临出门，他想起了什么，道：“记得给我问问！”
　　“嗯——”林嘉平懒懒地答。

　　阴了一天的天此时终于开始飘雨丝，车缓缓往郊区开，在的小区南山南是一个很低调的小区，用大理石制成的高大大门只有顶上镶嵌了一排小灯，投下来的光还没有手电筒亮。
　　蒋宴山牵了狗下车，心里想：回家又得擦狗了。
　　小区里面也暗的很，隔着老远才有一盏昏黄的路灯。造景很多也很真，竹林草地，还有小桥流水。小区人不多，作为郊区的别墅群卖的实在有些贵，所以总共也没住几户人家，安静的出奇，只在经过宾馆大楼时能听到来这旅游的人群的交谈声。
　　打开钥匙开了门，蒋宴山本想把狗放在门口，等洗完爪子再让他进来，但是看刚把钥匙插进钥匙空它就兴高采烈摇着尾巴等进门，又不忍心了。
　　算了，脏就脏吧，地又不是不能拖。
　　端了盆水给狗擦了爪子，又把地拖了一遍，再把出差这周带过去的行李装好，最后洗澡上床——
　　站在卧室门口，蒋宴山的手放在灯控上，思考着。
　　虽然有狗在，但是他还是不想关灯。但是看到一篇帖子说不关灯睡觉对身体不好。
　　他思索两秒，心道我堂堂七尺男儿，关个灯睡觉有何不可？
　　啪嗒一声，卧室陷入黑暗。
　　蒋宴山镇定的走到床上，把躺在床正中间的狗往旁边推推，拉开被子躺进被窝。
　　几分钟之后，他蹿起来，又啪嗒一声把灯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