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炽吻：双王冠冕》昭明辞

44、第四十四章：酒吧“断刃”

　　“百眼”黑市的污浊空气和光怪陆离被彻底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迦南地”内部更加粗粝、更加**制度化**的混乱。通过由江曜伪造的身份芯片和一番滴水不漏的、扮演落魄走私贩子的盘问（主要由江曜冷静应答，叶凛负责在一旁摆出不耐烦的痞子相），他们如同两滴不起眼的水珠，融入了这座钢铁巨兽体内永不停歇的、浑浊的血液之流。

　　“迦南地”内部的通道远比“百眼”更加庞大、复杂，却也更加压抑。巨大的、未经修饰的金属结构如同史前巨兽的肋骨，支撑起望不到顶的穹窿。各种型号陈旧、改装得奇形怪状的车辆和步行者穿梭不息，扬起的尘埃和泄漏的机油蒸汽混合在一起，让能见度变得很差。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烈的燃料味、汗臭味、金属疲劳的酸味，还有一种无所不在的、低频的、仿佛来自巨兽心脏深处沉闷搏动的噪音，震得人胸腔发麻。

　　巨大的、不断闪烁的全息屏幕悬挂在主要通道上方，滚动播放着各种悬赏令、物资交易信息、以及“迦南地”管理方（名义上由几位大海盗头目联合把持，但凌玄的“破晓号”无疑是其中最强音）发布的规章和警告，背景音是某种节奏狂暴、能挑起人最原始冲动的电子打击乐。

　　这里没有法律，只有力量强弱和利益交换书写出的、瞬息万变的潜规则。

　　根据在黑市获取的有限情报和江曜对能量流向及人员分布的分析，他们需要前往位于“迦南地”中下层区域、靠近凌玄势力核心“王冠区”的一个名叫“断刃”的酒吧。那里是凌玄直属部下经常出没消遣的地方，鱼龙混杂，是打探消息的理想泥潭。

　　搭乘着一辆拥挤不堪、散发着呕吐物和劣酒气味、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公共运输梭，两人在如同迷宫般的通道中辗转了许久，终于在一个嘈杂喧闹的平台上下了车。

　　“断刃”酒吧的入口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寒酸，只是一扇厚重的、布满撞击凹痕和干涸污渍的合金门，旁边一个闪烁的霓虹灯牌缺了几个字母，顽强地闪烁着“B OKE ”的字样。但一推开那扇门，一股更加猛烈、更具攻击性的声浪和气味便如同重拳般砸来！

　　与“百眼”那种集市般的混乱不同，“断刃”内部的混乱是**压缩的**、**发酵的**、**一触即发的**。

　　空间比想象中要大，但极其低矮，仿佛被压扁了一般。空气灼热粘稠，几乎能拧出油来。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酒精味、呛人的烟草味、汗味、信息素味、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野蛮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能麻痹感官的化学武器。光线昏暗，主要光源来自吧台后方一排排浸泡着不明生物器官的酒精瓶（或许是装饰，或许是“特色”饮品），以及零星几个投射着模糊角斗赛事全息影像的屏幕，将一张张扭曲兴奋或麻木冷漠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角落里，一张桌子翻倒在地，酒杯碎片和不明液体洒了一地，似乎刚刚结束一场斗殴，还没来得及清理。几个穿着暴露、眼神空洞的舞者在一个小小的金属台上随着震耳欲聋的工业音乐扭动身体，台下是口哨声和粗野的叫好声。

　　这里的所有东西——人、声音、气味——都仿佛被磨出了锋利的边缘，带着一种疲惫又亢奋的、随时可能见血的躁动。

　　叶凛的眼睛几乎瞬间就亮了起来，不是兴奋，而是一种回到熟悉猎场的警惕和适应。OS：『啧，这味儿对了！比外面那假惺惺的集市带劲多了！』

　　江曜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显然极度不适应这种过度刺激的感官环境。但他迅速压制了所有不适，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掠过整个空间：出口位置、潜在威胁、最佳观察点、凌玄手下可能聚集的区域......OS：『声学环境复杂，有效信息提取难度高。威胁等级：中高。需保持警惕。』

　　两人找了个最不起眼的、靠近一根巨大承重柱的阴影里的卡座坐下。桌面黏糊糊的，不知沾过多少东西。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缺了一只耳朵的机器人侍者慢吞吞地滑过来，用毫无感情的电子眼盯着他们。

　　“两杯最便宜的啤酒。”江曜用改变了的、略带沙哑的声线说道，扔过去几枚从黑市换来的、价值最低的能量币。他的动作自然，眼神带着一种常客的麻木和不耐烦。

　　机器人侍者收了钱，慢吞吞地滑走了。

　　叶凛学着周围人的样子，大大咧咧地靠在脏兮兮的椅背上，双腿架到桌上（又被江曜一个冷眼扫过，不情愿地放了下来），目光却像雷达一样扫视着全场。OS：『啤酒？这地方能喝吗？别是拿冷却液兑的吧？』

　　吧台旁，一群看起来喝得半醉的海盗正围着玩一种粗野的骰子游戏，叫骂声和狂笑声不绝于耳。另一侧，几个穿着相对统一、带着“破晓号”徽记图案袖标的人正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眼神警惕。

　　目标出现。

　　江曜微微侧身，将自己更深入地隐藏进阴影里，仿佛只是疲惫的旅人在休息，实则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听觉和那有限视角的观察上。OS：『目标群体四人，情绪处于放松与警惕之间。讨论内容涉及近期巡逻排班、物资配给......提及“王冠区”戒严......关键词：“船长心情不佳”、“搜查令”、“外来者”......』

　　叶凛则负责更主动的层面。他等那机器人侍者送来两杯冒着可疑泡沫、颜色浑浊的液体后，端着酒杯，晃悠到了那群玩骰子的醉鬼旁边，很快就凭借几句粗野的黑话和一副“老子也很混”的气质搭上了话。

　　“嘿兄弟们，玩什么呢？带一个呗？刚跑完一趟‘鬼雾星域’，差点把命丢了，正需要点乐子！”他语气夸张，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后怕和寻求刺激的兴奋，巧妙地引导着话题。

　　OS：『鬼雾星域最近确实不太平，拿来当借口正好......这几个家伙舌头都喝大了，好套话......』

　　他一边看似投入地玩着骰子，输掉几个无关紧要的能量币，一边耳朵竖着，将从醉鬼们零散吹嘘和抱怨中提取的信息碎片与江曜那边可能捕捉到的内容进行交叉印证。

　　【......“破晓号”最近停靠在内港，动静不小，调了好多物资上去，像要出远门？】
　　【......出个屁！我听三副的表弟说，是在加装什么新玩意儿，神神秘秘的......】
　　【......船长最近火气很大啊，好几个兄弟因为屁大点事就被扔进禁闭室了......】
　　【......好像在找什么人？两个挺厉害的家伙？妈的，搞得咱们巡逻任务都重了......】

　　信息零碎，但指向性逐渐清晰。

　　叶凛一边附和着骂骂咧咧，一边给阴影里的江曜递了个“有收获”的眼神。

　　江曜微微颔首，指尖在沾满油污的桌面上极轻地敲击了几下，传递着某种暗号。OS：『信息吻合。凌玄仍在搜寻我们，但重心似乎部分转向舰船改装？目的不明。需获取更详细情报。』

　　就在叶凛觉得时机差不多，准备再套点关于“王冠区”具体防御或者凌玄常去地点时——

　　哐当！

　　酒吧那厚重的门被猛地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甚至短暂压过了嘈杂的音乐和喧哗！

　　一股冰冷而充满煞气的气息瞬间涌入这燥热的空间。

　　原本喧闹的酒吧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音乐还在响，但叫骂声、嬉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投向了门口。

　　一队人走了进来。

　　大约七八个，穿着统一的、材质明显优于普通海盗的黑色作战服，虽然没有明显标识，但那精良的装备、冷厉的眼神、以及那种经过严格训练、步调一致的煞气，与酒吧里这些散兵游勇形成了鲜明对比。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壮、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从额头划过瞎掉的左眼一直延伸到下颌的男人。他仅剩的独眼如同鹰隼般锐利冰冷，缓缓扫过整个酒吧，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压迫感。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或移开视线。

　　叶凛的心猛地一沉。OS：『“毒牙”霍克！凌玄的心腹打手之一！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他认得这个人。霍克是凌玄手下最锋利的几把刀之一，负责“脏活”，心狠手辣，实力强横，对凌玄极度忠诚。

　　江曜在阴影中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OS：『高危目标出现。霍克。凌玄核心战力。行为模式：高效、残忍。目的不明。极度危险。』

　　霍克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掠过那些醉醺醺的海盗，掠过舞台上僵住的舞者，最后，竟然朝着叶凛和江曜所在的这个角落扫了过来！

　　叶凛瞬间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压力笼罩全身。他强迫自己维持着那副喝多了的、略带茫然的表情，甚至还傻乎乎地对着霍克的方向举了举杯，心里却警铃大作！OS：『操！不会被认出来了吧？！这距离可不近啊！』

　　霍克的独眼在叶凛脸上停留了或许只有半秒，随即移开，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吧台后面那个看起来战战兢兢的酒保身上。

　　他带着人，大步流星地走向吧台。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动让开道路。

　　酒吧里的气氛依旧凝固着，没人敢大声说话，只有狂暴的音乐还在不识趣地轰鸣。

　　霍克走到吧台前，对酒保低声说了句什么。酒保连忙点头哈腰，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密封的金属小盒子，双手奉上。

　　霍克接过盒子，检查了一下，随手扔给身后的手下。他并没有立刻离开，那只独眼再次缓缓扫视酒吧，像是在进行最后的确认。

　　他的目光又一次，极其偶然地，掠过了叶凛和江曜所在的卡座。

　　这一次，他的视线在江曜身上停顿了一下。即使江曜隐藏在阴影中，但那过于挺拔的坐姿和即使刻意收敛也无法完全掩盖的冷峻气质，似乎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引起了他一丝本能的注意。

　　霍克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叶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下意识地向藏在腰后的武器摸去。OS：『妈的......要坏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江曜忽然动了。

　　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端起了桌上那杯浑浊的、几乎没动过的啤酒，不是自己喝，而是手腕一翻，仿佛是因为紧张或者笨拙，不小心将整整一杯酒，“哗啦”一下，**全泼在了身旁叶凛的裤子上！**

　　“呃！操！你他妈干嘛？！”叶凛被这冰凉的液体一激，猛地跳了起来，反应真实无比，瞬间吸引了全场剩余的注意力！他怒气冲冲地瞪着江曜，演技爆棚。

　　江曜则立刻低下头，用一种略显慌乱和歉意的、与之前冷峻气质截然不同的声音说道：“对...对不起...手滑了...”他甚至伸出手，似乎想帮叶凛擦拭，动作带着一种笨拙的老实感。

　　这一幕看起来完全就是两个倒霉的、笨手笨脚的小走私贩子之间的意外。

　　霍克那审视的目光被打断，他看着叶凛那狼狈的样子和江曜那副唯唯诺诺的姿态，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似乎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他冷哼一声，终于失去了兴趣，转身带着手下，大步离开了酒吧。

　　厚重的门再次关上，将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带走。

　　酒吧里的气氛 slowly 恢复之前的喧闹，但似乎多了几分心有余悸的躁动。

　　叶凛还站在那里，骂骂咧咧地抖着湿漉漉的裤子。江曜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坐姿，仿佛刚才那个笨拙闯祸的人不是他。只有两人短暂交汇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心照不宣的锐光。

　　OS：（叶凛）『......泼得真准啊长官......老子演技也不错吧？』
　　OS：（江曜）『危机暂时解除。但此地不宜久留。霍克的出现意味着附近区域警戒等级提升。需立刻撤离。』

　　信息已获取。
　　风险已升高。
　　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