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炽吻：双王冠冕》昭明辞

43、第四十三章：伪装与潜入

　　真空的寂静，是声音被绝对谋杀后的坟场。唯有自身血液冲刷耳膜的嗡鸣，以及磁力靴吸附在冰冷金属上那细微到极致的“咔哒”声，证明着感官仍未彻底背叛。

　　两人如同两颗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沉默孢子，在巨大而冰冷的货舱残骸表面谨慎移动。背景是深邃无垠的星海，以及那座越来越近、越来越具有压迫感的、由疯狂和暴力浇筑而成的巢穴——“迦南地”。其边缘，那个被称为“百眼”的黑市空间站，像一块依附在鲸鱼身上的丑陋藤壶，在缓慢旋转中显露出更多细节：扭曲拼接的舱体、裸露的管线如同毒蛇般缠绕、大大小小、毫无规范可言的对接端口闪烁着杂乱的光信号，像是一只只贪婪而警惕的眼睛。

　　“百眼”。名字倒是贴切。

　　叶凛跟在江曜身后，努力调整着磁力靴的吸附力度，让自己飘移的动作显得更自然些。每一下肌肉的发力都牵扯着伤口，但他咬紧牙关，将所有痛哼都压回喉咙深处。OS：『妈的......这比打架还累......这破靴子......』

　　前方的江曜，动作却稳定得令人发指。他的移动高效而精准，仿佛早已计算好每一步的最佳落点和力度，没有丝毫多余动作，如同在自家后院散步般冷静——如果忽略他那依旧苍白的脸色和过于锐利、时刻扫描四周环境的眼神的话。

　　他们的目标是“百眼”边缘一个相对不起眼的、似乎是废弃货物通道的接口。那里没有明显的守卫，只有一个锈迹斑斑、看起来年久失修的气密门，旁边歪歪扭扭地涂鸦着一个骷髅头和一行模糊的警告语，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邀请函。

　　“就这里？”叶凛通过加密的短程通讯频道低声问，声音因隔着面罩而显得有些沉闷失真。

　　“扫描显示内部结构复杂，能量信号混乱，适合潜入。防御系统老旧，存在多个盲区。”江曜的声音同样透过面罩传来，冷静无波，像是在做学术报告，“跟紧，保持静默。”

　　他停在那个锈蚀的气密门前，手指在腕部一个改装过的微型工具上快速操作了几下。一道极其细微的蓝色能量光束射出，精准地切入气密门控制面板的缝隙中。面板上几个指示灯胡乱闪烁了几下，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随即，那扇看起来沉重无比的门，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一条刚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机油、汗臭、劣质烟草、腐烂食物、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属于太多不同种族聚集发酵后的混沌气味，如同压抑已久的浪潮，猛地从门后涌出，瞬间包裹了两人。即使隔着防护面罩的过滤系统，那味道也仿佛具有穿透力，熏得叶凛差点背过气去。

　　“操......”他忍不住低声咒骂，“这地方是垃圾处理中心吗？”

　　“某种意义上，是的。”江曜已经侧身滑了进去，声音依旧平稳，“处理各种见不得光的‘垃圾’。跟上。”

　　叶凛屏住呼吸（心理作用），跟着挤了进去。气密门在身后无声关闭，将外面冰冷的宇宙彻底隔绝。

　　门后是一条狭窄、昏暗、布满油污和不明污渍的金属通道。空气湿热粘稠，那味道更加浓郁刺鼻。头顶的照明灯大多损坏，只有几盏忽明忽灭的应急灯投下惨淡的光晕，将墙壁上各种狂野、色情、暴力的涂鸦切割得光怪陆离。管道在头顶和脚下纵横交错，不时滴落下冰冷的冷凝水或者可疑的液体。远处传来模糊的喧哗声、机械的轰鸣、以及某种刺耳的、节奏混乱的电子音乐，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噪音。

　　这里就像是“迦南地”这头巨兽体内一段肮脏的、未被注意的肠道。

　　江曜没有丝毫停留，沿着通道快速而安静地向前移动。他的感知提升到极致，如同一个精密的雷达，捕捉着每一个脚步声的回音、每一次空气的流动、每一个转角后可能存在的危险。OS：『左前方三十米有两个生命体征，处于休眠或醉酒状态......右通道有快速移动目标，小型机械单位，无威胁......主要能量流向东南方，疑似黑市核心区域......』

　　叶凛紧跟其后，虽然浑身不适，但那双眼睛却像猎豹般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这种混乱无序的环境，反而奇异地激发了他某种野性的本能。OS：『啧，这地方倒是挺对老子胃口，够乱！就是味儿太冲了！』

　　通道逐渐变得宽阔一些，开始出现岔路和一些紧闭的、标着无法识别符号的舱门。偶尔有身影从其他岔路晃过，大多形色匆匆，穿着混杂，种族各异，脸上带着或多或少的警惕、麻木或凶悍。看到他们这两个生面孔，投来的目光大多充满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评估，像是在打量两块会移动的肉。

　　江曜刻意微微佝偻起背，放缓步伐，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叶凛也学着他的样子，努力收起那份过于外放的桀骜，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好奇和挑衅却没那么容易掩盖。

　　一个满身酒气、穿着破烂皮甲、长着獠牙的壮汉摇摇晃晃地从对面走来，几乎要撞到叶凛身上。叶凛肌肉瞬间绷紧，下意识就要有所动作。

　　一只冰冷的手及时而隐蔽地按在了他的小臂上，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意味。

　　是江曜。他没有看叶凛，只是微微低头，侧身让开道路，一副不愿惹事的低调模样。

　　那醉汉嘟囔着听不懂的咒骂，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叶凛手臂上被触碰的地方，隔着衣料，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瞬间冰凉的触感和坚定的力道。他瞥了一眼江曜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撇撇嘴，OS：『行，你能装，老子也能。』

　　他们继续深入。周围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光线也稍微明亮了一些，来源是各种闪烁不定的全息广告牌，兜售着各种非法武器、基因药剂、伪造身份、甚至是来历不明的器官和信息。空气变得更加污浊，各种语言和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以及偶尔的争吵怒吼声混杂在一起，冲击着耳膜。

　　终于，他们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由数个废弃货舱打通形成的中央区域呈现在眼前。这里就是“百眼”黑市的核心。如同一个光怪陆离、混乱不堪的星际巴扎。密密麻麻的摊位拥挤在一起，售卖着五花八门、来路可疑的商品。各种奇形怪状的外星种族和人类亡命徒穿梭其间，进行着见不得光的交易。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烈的异味、能量武器的电荷味、还有某种廉价香料的刺鼻味道。

　　光线主要来自那些闪烁跳跃的全息广告和摊位自带的照明，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阴影幢幢。

　　“分头行动。”江曜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我去搞身份芯片和情报。你去弄点基础的医疗补给和能量电池，顺便听听有没有关于‘破晓号’或凌玄的消息。半小时后，东北角那个废弃的燃料泵旁边汇合。”

　　他报出的汇合点显然早已在地图中标记好。

　　叶凛点点头，对这种安排没有异议。他知道江曜在这方面比他擅长得多。OS：『终于能自由活动会儿了！』

　　“小心点。”江曜最后补充了一句，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那双漆黑的眼睛极快地、深深地看了叶凛一眼，里面似乎包含了诸多未言明的警示和......一丝极难察觉的关切？

　　说完，他不等叶凛回应，便转身融入熙攘的人群，身影几个起伏就消失在了混乱的光影和人流中。

　　叶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摸了摸下巴，OS：『刚才那眼神......是怕老子走丢了？啧。』

　　他甩甩头，也打起精神，深吸了一口这污浊不堪的空气（再次心理作用），朝着那些看起来像是卖杂货和药品的摊位晃悠过去。

　　他的风格与江曜截然不同。江曜是融入阴影，而他，更像是成为阴影的一部分。他看似随意地走着，眼神懒散地扫过各个摊位，嘴里甚至偶尔吹两声不成调的口哨，仿佛真是个来淘货的海盗。但他的耳朵却竖着，捕捉着周围零碎的交谈声；他的感知悄然蔓延，评估着每一个靠近的人的危险程度。

　　他很快在一个卖各种二手零件和废弃医疗包的摊位前停下，用半生不熟的海盗黑话和摊主——一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缺了颗门牙的人类——讨价还价起来。过程称不上愉快，叶凛那副“老子不好惹”的气质和偶尔流露的、精准戳中对方虚高报价的犀利，让交易在一种紧绷又滑稽的氛围中艰难达成。

　　拿到一小袋基础医疗用品和几块旧能量电池后，他靠在旁边一根巨大的、嗡嗡作响的管道上，假装整理东西，实则耳朵捕捉着周围的流言蜚语。

　　“......‘破晓号’最近确实回来了，停靠在三号港深处，守卫森严得很......”

　　“......听说凌玄大人心情不好，底下好几个队长都被收拾了......”

　　“......何止！据说是在找什么人？两个男人？悬赏高得吓人......”

　　“......嘘！小声点！不想活了？敢议论这个......”

　　零碎的信息汇入叶凛耳中，让他心头微沉。凌玄果然在找他们，而且动静不小。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被刻意压低的能量武器解锁声从他侧后方传来！同时，一股带着恶意的视线钉在了他的背上！

　　叶凛肌肉瞬间绷紧，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只是整理东西的手指，悄然握住了藏在袖口中的 compact 能量手枪的枪柄。

　　OS：『......就知道没这么顺利......』

　　他没有立刻回头，而是通过管道金属壁模糊的反光，观察着身后的情况。两个穿着统一制式、却没有任何标识黑色护甲的身影，正一左一右地向他靠近，手按在腰间的武器上，眼神锐利。

　　是“迦南地”的巡逻守卫？还是凌玄的人？

　　无论是哪种，麻烦来了。

　　叶凛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却又被强行压下。OS：『不能动手......动静太大......得想个法子......』

　　他的目光快速扫视周围，寻找着脱身的机会或者......合适的掩护。

　　就在那两名守卫即将靠近他身后，准备开口盘问的刹那——

　　一只手臂突然从旁边伸来，极其自然地揽住了叶凛的肩膀，将他往身边一带！

　　叶凛身体猛地一僵，差点就要下意识反击！但下一秒，一股熟悉的、冷冽中带着一丝极淡血腥味的气息钻入鼻腔。

　　是江曜！

　　“找你半天了，磨蹭什么？”一个略显沙哑、带着几分不耐烦的亲昵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自然得仿佛他们真是一对来采购的伴侣。

　　江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看向他的眼睛却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混合着熟稔与些许抱怨的情绪，完美地融入了这混乱市场的氛围。他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两枚刚刚搞到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加密数据芯片。

　　那两名守卫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互动弄得一愣，脚步顿住了，审视的目光在江曜和叶凛之间来回扫视。

　　叶凛的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惊险和江曜突如其来的贴近而砰砰直跳，但强大的应变能力让他瞬间进入了状态。他极其自然地放松身体，甚至顺势往江曜身上靠了靠，翻了个白眼，用同样熟稔的、带着点抱怨的语气回敬：“催什么催！这不在挑东西嘛！这地方的货色也太次了！”他的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OS：『......操......演得还挺像......这距离也太近了......』

　　江曜的手臂还揽着他的肩膀，那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和掩护姿态。隔着几层衣料，叶凛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臂的线条和温度。而江曜喷在他耳廓的气息，更是带来一阵莫名的、细微的战栗。

　　江曜似乎完全没觉得这姿势有什么问题，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两名停顿的守卫，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隐隐的、不好惹的气场：“有事？”

　　那两名守卫对视一眼，似乎觉得这两人看起来确实像是常来的熟客，不像他们要找的目标（毕竟谁能想到他们要找的人会这么“亲密”地出现在这里？）。其中一个挥了挥手，语气生硬：“没事。最近查得严，别瞎晃悠。”

　　说完，两人转身走向别处继续巡逻。

　　直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江曜才极其自然地松开揽着叶凛的手臂，仿佛刚才那亲密的举动只是为了应对盘问的必要措施。他将手中的数据芯片递给叶凛一枚，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低沉：“搞定了。身份芯片和部分情报。你的收获？”

　　叶凛接过那枚还带着江曜指尖微凉温度的芯片，感觉被搂过的肩膀那块皮肤还在隐隐发烫。他压下心头那点怪异的感觉，晃了晃手里的医疗包和电池：“凑合。听到点风声，凌玄在找我们，悬赏很高。”

　　“预料之中。”江曜并不意外，“情报显示，通往‘迦南地’内部的检查很严，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和时机。先离开这里。”

　　两人不再多言，保持着一种微妙的、看似并肩实则警惕的默契，快速向着之前约定的汇合点走去。

　　刚才那短暂而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的涟漪无声地蔓延在两人之间。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于市场污浊气息的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