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炽吻：双王冠冕》昭明辞

18、第十八章：暗流下的交易

　　医疗室的混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无声扩散，却改变了水下所有的光线折射。少年对江曜那极端而莫名的恐惧，凌玄那看似关切实则深不可测的眼神，以及“父体”这个不祥词语带来的沉重压力，让“破晓号”内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

　　之后几天，一种微妙的平衡在舰船上维持着。凌玄依旧表现得热情周到，提供了舒适的居住环境和充足的资源，甚至给了江曜部分非核心数据库的访问权限，美其名曰“方便了解情况”。但他不再频繁出现，似乎忙于其他“事务”。

　　叶凛大部分时间待在医疗室附近，试图从那精神受创的少年口中套出更多关于“父体”的信息，但收获甚微。少年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对所有人都充满恐惧，尤其避开江曜，糊涂时则反复念叨着“白色房间”、“冰冷的针”和“父体在看着”。

　　江曜则利用凌玄给予的权限，疯狂地检索着数据库中和“父体”相关的任何只言片语。这个词如同一个幽灵，在浩如烟海的数据中几乎无迹可寻，只在某些被列为最高禁忌的、关于基因生命起源的古老学说碎片中被隐约提及，通常指向最初的基因模板或某种……源头。每一次深挖，都仿佛在触碰一个沉睡巨兽的逆鳞，引来系统更高层级的防火墙警告。

　　他也暗中检查了客房，确认没有电子监控，但这反而让他更加确信存在其他更隐蔽的监视方式。他尝试了几次极加密的对外联络，信号皆石沉大海。“破晓号”的屏蔽力场如同一口密不透风的铁棺。

　　这天，凌玄再次邀请两人共进晚餐。气氛比上次更加微妙。

　　餐桌上，凌玄晃着酒杯，看似随意地提出了一个“小忙”。

　　“碎星带附近，有个废弃的联邦资源中转站，编号K-77。”他语气轻松，像在谈论一次普通的星际旅行，“据一些‘特殊’渠道的消息，里面除了常规废弃的能源晶体，可能还遗留了一些……关于早期基因实验的废弃数据硬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特别是江曜：“我对那些能源晶体有点兴趣。至于那些数据硬盘嘛……我也有点‘好奇心’。希望你们能帮我跑一趟，取回来。就当是……付点‘住宿费’和‘信息费’？”

　　叶凛咬着一块合成肉排，闻言挑眉：“哥，你自己手下那么多能人，这种跑腿的活还用得着我们？”OS：‘黄鼠狼给鸡拜年。’

　　凌玄哈哈一笑：“哎，能人是多，但像你们两位这样……‘能力出众’又需要‘活动筋骨’的可不多。而且那地方，联邦残留的防御系统有点麻烦，一般人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但对你们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他话里带着恭维，却也点明了风险。

　　江曜放下刀叉，银边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凌玄：“中转站的结构图和安保系统的残留情况？我们需要详细资料进行评估。”他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答应，而是提出了最实际的要求。OS：‘目标果然是基因数据。他对‘父体’的了解可能远超表现。’

　　“爽快！”凌玄似乎早就料到，打了个响指，立刻有手下送上来一个数据板，“所有能找到的资料都在里面了。虽然可能有点过时，但大致情况应该没错。”

　　晚餐在一种各怀鬼胎的气氛中结束。

　　回到江曜的房间（叶凛也跟了进来，美其名曰“商讨战术”），两人开始分析凌玄提供的资料。

　　全息蓝图在空气中展开，呈现出那个废弃中转站的复杂结构。江曜的“绝对解析”快速运转，手指划过一道道虚拟的线路和结构点，冷静地报出关键信息：

　　“主能源管道在B7区发生过坍塌，这条路不通。”
　　“中央控制室的备用电源可能还在低功率运行，是防御系统的核心。”
　　“仓储区C区的结构强度最低，可以从这里进行突破……”
　　“残留的自动防御机器人巡逻路线有规律可循，间隔时间……”

　　他的分析精准、高效，如同最精密的计算机，将庞大的数据拆解成清晰的行动步骤。

　　叶凛在一旁听着，时不时插嘴，提出的方案却天马行空，甚至有些匪夷所思：

　　“从通风管道爬进去？太慢！要我说，直接在外壳上开个洞，简单粗暴！”
　　“那些机器人？啧，找个最大的，我把它能量核心搞过载，让它自己炸开一条路！”
　　“或者干脆引一批太空变异生物进去，让它们跟防御系统狗咬狗，我们趁机摸鱼？”

　　他的想法狂野不羁，充满了混沌的创造力，往往能跳出常规思维的框架，虽然听起来不靠谱，但仔细一想，在某些特定环境下，或许真有奇效。

　　江曜并没有立刻否定，而是冷静地评估着每一个方案的可行性和风险，偶尔会采纳叶凛想法中某个闪光点，融入到自己的计划中。

　　两人对着蓝图，时而争论，时而补充，一种奇异的、基于绝对理智和野性直觉的配合模式再次出现。尽管彼此心存戒备，但在面对共同的问题时，那种在塔耳塔洛斯和逃亡路上磨砺出的诡异默契又开始发挥作用。

　　讨论间隙，叶凛忽然安静下来，目光落在那些错综复杂的结构蓝图上，眼神有些飘忽。他忽然开口，声音少了平时的戏谑，多了些难以捉摸的情绪：

　　“喂，江曜。”

　　江曜操作蓝图的手未停：“说。”

　　“如果哪天……”叶凛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我们发现注定是敌人，你会怎么办？”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江曜的手指在虚拟界面上微微一顿，几乎没有停顿，随即继续操作，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确定的物理定律：

　　“在那之前，你会先被我逮捕。”

　　叶凛怔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嗤笑出声，脸上重新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认真只是幻觉：

　　“做梦。”他哼了一声，语气轻佻，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等你抓到我再说吧，长官。”

　　OS：（叶凛）‘……就知道会是这种答案。冰块就是冰块。’
　　OS：（江曜）‘无意义的假设。优先完成当前任务。’

　　然而，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似乎因为这个问题而悄然搅动。敌人？盟友？这其间的界限，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似乎早已变得模糊不清。

　　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无法注意到，在凌玄船长室的某个隐蔽角落，一个利用古老生物传感技术而非电子设备构建的监听装置，正将他们所有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递出去。

　　凌玄听着江曜冷静的分析和叶凛那带着挣扎的试探，摇晃着酒杯，眼神在阴影中明灭不定，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复杂的叹息，随即又变得无比坚定和……冷酷。

　　鱼饵已下。
　　就看鱼儿，何时咬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