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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老师的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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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学院里,许多同学的家境都十分优渥。对他们来说,在这里读书更像是一场镀金之旅——在精致的画册与昂贵的颜料之间,为自己的履历添上一笔。真正埋头苦读的人不多,林听晚却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个。
当初,她是怀揣着对艺术最纯粹的热爱报考艺术学院的。画笔在她手中不只是工具,更是与世界对话的媒介;颜料不只是色彩,更是情感的延伸。
在别的课程上,林听晚总是坐在前排。然而,在导师陈深的《艺术概论》课上,情况却大不相同。这门课是全院最受欢迎的课程。如果林听晚只提前十分钟到教室,她能找到的最好位置也不过是教室中后排。这与其他课程前排常常空置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为什么陈导的课总是那么多人?”林听晚在微信上问同门赵哲。陈深的课堂总是座无虚席,连前座都异常抢手。赵哲对于导师的课程特别积极,他每次都到得特别早,稳稳占据教室最前排的位置,有时还会贴心地为陈深准备好上课要用的材料。
“对,咱们导师的课总是这么多人。”赵哲很快回复,“我听师姐说他期末给分高,又从不难为学生,考勤似乎也不是特别严。”
“哦哦哦,这样呀。”
陈深一般都会卡着点到教室。这天,他穿着深灰色的呢子大衣走进教室,大衣被他打横对折后随意放在桌角。他从包里拿出点名册,今天居然破天荒地点名。他认真地念着每个学生的名字,声音清晰而温和,也有在认真对应着大家的脸和名字。
点到赵哲和林听晚时,他轻轻点头:“嗯,我的学生。”
当最后一个名字点完,陈深自己都有些惊讶,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竟然没有人缺勤呢。”那语气可爱得让学生们都会心一笑。
陈深的课确实与众不同。他年轻,思维活跃,更注重发散学生的思维,从不提供标准答案。在他的课堂上,“你觉得如何”比“正确答案是什么”更重要,一个问题常常能引发十几种不同的见解。
林听晚发现自己在课堂上还是会羞于提问——同时举手的学生也实在不少。但她会把那些盘旋在脑海中的问题仔细记下,等到课间,等人潮稍退,她才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老师,我对您刚才讲的‘艺术与现实的裂隙’有些困惑。我这样理解正确吗?是否意味着艺术不是对现实的模仿,而是对现实的提问?”
陈深会认真听完她的问题,点点头:“这个理解方向是可以的,不过你可以再大胆一些。艺术不仅是提问,有时甚至是重构现实的一种尝试。”
课下的时候,陈深也喜欢和前座的学生聊天。他与大家聊艺术,偶尔也聊最近看的电影和展览,气氛轻松自在。赵哲似乎是这群人中最活跃的一个,他总能用恰到好处的幽默“调戏”老师,引得周围人发笑,而陈深也只是无奈地摇头,一副自甘下风的样子。
期末临近时,林听晚开始为艺术概论的论文焦虑。她选了一个颇具挑战性的题目——《论当代艺术中的‘未完成性’美学》,查阅了大量文献,反复推敲,却总觉得自己的思考还不够深入,笔下的文字始终无法完全表达她想要呈现的思想。
交稿前夜,她彻夜未眠,反复修改到十二点。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交论文时,正巧在陈深办公室门口遇见赵哲。
“听晚,你也来交论文?”赵哲轻松地打着招呼,手里那份厚实的论文看起来自信满满。
林听晚点点头,捏着自己那份单薄的论文,手心微微出汗。
“怎么了?看起来这么紧张。”赵哲问。
林听晚苦笑着开了个玩笑:“我感觉自己写得不太好,呜呜呜 ,希望陈导不要当面骂我?。”
陈深刚好从办公室里出来,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笑了:“我从不骂学生。学术讨论而已,别这么紧张。”
话虽如此,林听晚还是觉得自己的论文拿不出手,有些畏怯。陈深直接接过了林听晚的论文。让她少些纠结。
走出教学楼时,冬日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她却只感到一阵自我嫌弃。“又是嫌弃自己水平低的一天。”她小声嘀咕着,把围巾裹得更紧了些。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那天下午,陈深在批改论文时,在她的文章旁写了密密麻麻的批注,最后在评分处写下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高分,并在后面备注:“虽显稚嫩,但思考方向独特,展现了难得的学术潜力。”
有时候,我们最严苛的评判者,恰恰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