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们会更好》小娴不闲呀

7、跨城

　　九月的风卷着A市的桂花香，拂过林见晚手中的录取通知书。烫金的“A大”校名在阳光下闪着光，可她盯着落款处的地址，指尖却冰凉——A大在城东，而沈知遥的录取通知书，来自城西的理工大，两所学校隔着整座城市，坐地铁要一个半小时。

　　填报志愿时，两人明明对着A市的大学地图反复圈画，反复计算分数，连历年的录取位次都核对了三遍，可命运偏在最后一步开了玩笑。沈知遥的数学比预估低了十分，恰好错过了A大的投档线，被第二志愿的理工大录取。

　　“没事，”填报志愿结束那天，沈知遥揉着她的头发，语气故作轻松，“A市又不大，周末我就去找你，还能带你去吃城西的老字号面馆。”

　　林见晚当时笑着点头，可此刻站在A大的校门口，看着身边陌生的人群，心里的空落像潮水般涌来。苏望舒在隔壁的师范学院，顾知返去了南方的体育大学，曾经形影不离的四人，终究散落在城市的不同角落。

　　开学第一天的迎新会上，林见晚被安排在学生会的咨询台帮忙。她机械地给新生递着资料，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校门口——她知道沈知遥今天也开学，此刻大概正在理工大的操场上参加军训动员大会。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知遥发来的消息：“军训服好丑，还是你穿好看。”附带一张他穿着迷彩服的自拍，头发被剪得更短，眉眼依旧英挺，只是背景里的理工大校门，陌生得让她心慌。

　　林见晚指尖悬在屏幕上，打了又删，最后只发了三个字：“好好训。”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眼眶突然有些发酸。高中时，他们隔着一张课桌，他转笔的声响、翻书的动作，甚至呼吸的频率，她都能清晰感知；可现在，他们隔着十六公里的距离，连一句“我想你”，都显得格外沉重。

　　军训的日子枯燥而漫长。A大的军训要求严格，每天清晨六点集合，晚上十点才能解散。林见晚累得倒头就睡，常常错过沈知遥发来的消息，等第二天醒来回复时，他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训练。

　　两人的聊天记录渐渐变得简短。他说“今天练了正步，腿快断了”，她说“我们教官超严，罚站了半小时”；他发“食堂的红烧肉不错”，她回“我们食堂的菜好难吃”。没有了曾经的默契调侃，只剩下程式化的日常报备，像两条平行线，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再难有交集。

　　中秋节那天，学校放了半天假。沈知遥说要来找她，林见晚提前半小时就站在A大校门口等。秋风吹得她脸颊发疼，可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地铁口跑出来时，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沈知遥穿着白色卫衣，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我妈做的月饼，你爱吃的豆沙馅。”

　　林见晚接过保温桶，指尖碰到他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皱眉：“怎么这么冷？”

　　“没事，地铁里人多，挤了两站。”沈知遥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落在她晒黑的脸颊上，“军训瘦了好多。”

　　两人沿着A大的林荫道慢慢走，桂花落在肩头，香气氤氲。他们聊起高中时的趣事，聊起苏望舒的新室友，聊起顾知返在南方晒成了“黑炭”，可谁都没提那十六公里的距离，没提各自忙碌的课程表，没提那些错过的消息和未接的电话。

　　“理工大的课多吗？”林见晚踢着脚下的落叶，小声问。

　　“挺多的，专业课很难。”沈知遥顿了顿，“你们呢？”

　　“还好，就是社团活动多，有点忙。”

　　两人沉默着往前走，曾经并肩时的默契荡然无存，只剩下尴尬的留白。走到校门口时，沈知遥看了看时间：“我该回去了，晚上还有点名。”

　　“嗯。”林见晚点点头，把保温桶递给他，“剩下的月饼你带回去吃。”

　　沈知遥接过保温桶，犹豫了一下，伸手想抱她，却在看到周围来往的学生时，收回了手：“那我走了，周末再来看你。”

　　“好。”

　　看着他转身走进地铁口的背影，林见晚的眼睛瞬间红了。她知道，“周末见”不过是一句安慰，他们的课程表排得满满当当，他的专业课实验常常占用整个周末，而她的学生会活动也接连不断，所谓的“见面”，不过是奢侈的奢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有时沈知遥挤出时间来找她，她却在开社团会议；有时她周末有空，他却要泡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好不容易凑到一起，也常常是匆匆一面，在食堂吃顿饭，就要赶各自的车回去。

　　十二月的一天，林见晚发着高烧，独自去校医院输液。冰冷的针头扎进手背时，她下意识地想给沈知遥打电话，可翻开通话记录，最后一次通话还是三天前，他说“实验数据出了点问题，要加班”。

　　她咬着唇，终究没拨出那个号码。输液室里很安静，只有输液管滴答滴答的声音。她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想起高中时她感冒发烧，沈知遥偷偷把退烧药放在她桌肚里，还在纸条上写“笨死了，不知道多穿点”，那时的关心直白又热烈，不像现在，隔着屏幕，隔着距离，连一句“我难受”都不敢说出口。

　　傍晚时分，沈知遥发来消息：“实验做完了，周末去找你？”

　　林见晚看着消息，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回复：“不用了，我周末要回家。”

　　她知道自己在撒谎，可她怕了，怕满心期待的见面，最后还是因为各种事情泡汤；怕见面时的短暂温暖，抵不过分开后的漫长孤单。

　　沈知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复：“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就是有点累。”林见晚擦了擦眼泪，关掉手机屏幕。

　　从那天起，两人的联系更少了。沈知遥不再提见面的事，只是偶尔发来一张理工大的晚霞照片，或者分享一首他喜欢的歌；林见晚也不再主动报备日常，只是在看到他的消息时，简单回复一个“嗯”或“哦”。

　　寒假回家时，苏望舒约两人出来吃饭。饭桌上，苏望舒看着气氛僵硬的两人，试图活跃话题：“你们俩在A市，是不是经常见面啊？”

　　林见晚低下头，没说话。沈知遥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声音平淡：“课比较多，没怎么见。”

　　苏望舒愣了一下，没再追问。吃完饭，四人走在街头，顾知返拉着苏望舒走在前面，林见晚和沈知遥跟在后面，隔着两步的距离，沉默不语。

　　走到十字路口，要分别时，沈知遥突然开口：“见晚，我们谈谈。”

　　林见晚停下脚步，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知返和苏望舒识趣地先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人站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没有重叠。

　　“我们这样，算什么？”沈知遥的声音沙哑，目光里满是疲惫，“每天发着无关痛痒的消息，见面要提前一周凑时间，连个电话都不敢打，因为怕打扰对方。林见晚，这不是我想要的。”

　　林见晚的眼眶泛红，却倔强地抬起头：“那你想要什么？我们现在这样，难道不是没办法吗？两座学校隔着那么远，课程又忙，我有什么办法？”

　　“办法？”沈知遥苦笑一声，“高中时我们隔着一张课桌，能为了一道题争得面红耳赤，能一起刷题到深夜，能在对方难过时第一时间出现。可现在，我们只是隔着十六公里，却像隔着两个世界。是距离的问题，还是我们的问题？”

　　“是你的问题！”林见晚的声音带着哭腔，“是你先不主动的！是你说实验忙，是你说课程难，是你不再像以前那样关心我！”

　　“我不主动？”沈知遥的情绪也激动起来，“我挤了三个小时的地铁去找你，你说社团有活动；我熬夜帮你整理的专业课资料，你说没时间看；我生病发烧，想跟你说句话，你却只回复了一个‘哦’！林见晚，你告诉我，这叫关心吗？”

　　他的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林见晚的心里。她想起那些被她忽略的消息，想起他送来的资料被她压在书桌底，想起他感冒时她敷衍的回复，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了，怕期待太多，最后失望更多。”

　　“所以你就选择逃避？”沈知遥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失望，“林见晚，我以为我们能一起克服距离，可你连试都不想试了。”

　　寒风卷着雪花落在两人身上，冰冷刺骨。林见晚看着沈知遥失望的眼神，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想说她很想他，想说她每天都在算着两人的课程表，想说她把他送的资料珍藏在抽屉里，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哽咽。

　　“算了。”沈知遥深吸一口气，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或许，我们真的不合适。”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林见晚紧绷的神经。她看着他，眼泪模糊了视线：“沈知遥，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沈知遥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里面是那枚刻着“安”字的平安扣，边缘被摩挲得光滑，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

　　“这个，还给你。”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祝你以后，平安顺利。”

　　林见晚没有接，只是摇着头，泪水不停地往下掉：“我不要，这是你送我的，我不要还给你。”

　　“拿着吧。”沈知遥把盒子塞到她手里，转身就走。他的背影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孤单，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街角。

　　林见晚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个冰冷的盒子，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脸上，融化成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她想喊住他，想告诉他她错了，想告诉他她很爱他，可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曾经在梧桐树下对她告白的少年，那个在考场外等她的少年，那个在她生病时给她送药的少年，终究还是被跨城的距离，被彼此的犹豫和逃避，弄丢了。

　　寒假结束后，林见晚回到A大。她把那枚平安扣锁进抽屉最深处，不再看沈知遥的朋友圈，不再回复他的消息，像刻意抹去他存在过的痕迹。只是在路过学校的梧桐树下时，会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想起高二那年的初遇，想起那些同桌的日子，想起他清冽的皂角香和温柔的眼神，心脏就会一阵抽痛。

　　沈知遥也没再联系她。偶尔林见晚从苏望舒那里听到他的消息，知道他在理工大成绩优异，拿了奖学金，加入了科研团队，过得充实而忙碌，只是身边，再也没有了那个会和他互怼、会和他一起刷题的女孩。

　　A市的春天来了，桂花香被樱花的甜香取代。林见晚独自走在校园里，看着成对的情侣手牵手走过，心里空落落的。她终于明白，真正打败他们的，从来不是十六公里的距离，而是距离带来的猜忌、犹豫和不够坚定的心意。

　　那些跨城的信笺，那些未说出口的思念，那些错过的瞬间，最终都变成了青春里最痛的遗憾，刻在心底，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