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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玉碎裂痕 ...

  •   深秋的风卷着枯黄的梧桐叶,拍打在高二(3)班的窗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林见晚盯着面前的数学决赛模拟卷,笔尖悬在半空迟迟未落——最后一道附加题的思路像被浓雾裹住,无论怎么推导都找不到突破口。

      “卡住了?”沈知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惯有的清淡。他偏过头时,额前碎发扫过眉骨,目光落在她草稿纸上凌乱的演算痕迹上,“辅助线画错了,应该从底面菱形的对角线入手。”

      林见晚顺着他的提示往下想,果然豁然开朗,笔尖飞快地在纸上游走。等她写完最后一个步骤,才发现沈知遥正看着自己,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多了些她读不懂的柔和。脸颊微微发烫,她赶紧把卷子往旁边挪了挪,故作冷淡:“谢了,不过这题我本来也快想出来了。”

      沈知遥低笑一声,没戳破她的嘴硬,只是把自己整理的决赛高频考点笔记推了过来:“这里有类似题型的三种解法,你看看。”笔记上的字迹依旧工整,红笔标注的重点清晰明了,甚至在她常出错的逻辑漏洞处,还画了个小小的提醒符号。

      林见晚捏着笔记本的指尖微微发热,心里像揣了颗温水煮过的糖,甜意一点点漫开来。她偷偷抬眼,正撞见沈知遥转回头去做题的侧影,阳光落在他流畅的下颌线上,竟让她有些晃神。

      “见晚,沈知遥,你们俩过来一下。”班主任突然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两份文件,“决赛组委会刚发的通知,这次决赛增设了团体赛环节,咱们学校派你们俩组队参加,这是组队须知,你们抽空熟悉一下。”

      “团体赛?”林见晚愣了一下,接过文件时指尖不小心碰到沈知遥的手,两人同时缩回手,气氛瞬间有些微妙。

      “对,团体赛占决赛总分的三成,需要两人配合完成答题,考验的是默契度。”班主任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你们俩是咱们班的尖子生,又是同桌,配合起来肯定没问题,加油。”

      回到座位,林见晚翻看着文件,心里既期待又紧张。团体赛要求两人在规定时间内共同完成一套综合题,不仅要各自发挥优势,还要实时沟通思路,这对“死对头”来说,简直是场不小的挑战。

      “周末去图书馆练手?”沈知遥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我带历年团体赛真题。”

      “好啊。”林见晚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太爽快,补充道,“我只是不想因为配合不好拖后腿,毕竟团体赛分数很重要。”

      沈知遥挑眉看她,眼里藏着笑意:“放心,不会让你拖太久。”

      周六上午的图书馆格外安静,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原木色的桌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见晚抱着笔记本刚走到约定的座位,就看到沈知遥已经到了,桌上放着两杯热豆浆和一叠真题卷。

      “给你的。”他把其中一杯豆浆推过来,“加了糖,你上次说原味太淡。”

      林见晚接过豆浆,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她低头搅了搅杯中的豆浆,小声说了句:“谢了。”

      两人很快进入状态,沈知遥逻辑思维强,擅长几何和代数推导;林见晚心思细腻,对概率统计和应用题格外敏感,原本以为会充满争执的练习,竟意外顺畅。遇到分歧时,沈知遥会耐心听她讲思路,林见晚也会接纳他更简洁的解法,偶尔抬头对视,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到认可。

      “这道题如果用你的方法,步骤太多容易出错,试试我的思路。”沈知遥指着真题卷上的应用题,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简易图表,“把变量转化成坐标,用线性规划求解,更快。”

      林见晚盯着图表看了几秒,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她按照他的思路往下算,果然很快得出答案,兴奋地撞了撞他的胳膊,“沈知遥,你可以啊!”

      沈知遥被她撞得微微偏身,侧头看她时,正好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像盛满了碎光。他喉结动了动,移开目光,耳尖却悄悄泛红:“还行,比你差点。”

      旁边的苏望舒抱着一摞书路过,看到两人凑在一起讨论题目,笑着走过来:“你们俩这配合,哪像死对头,分明是黄金搭档嘛。”

      “谁跟他是搭档!”林见晚立刻坐直身体,和沈知遥拉开距离,“我们就是为了决赛而已。”

      沈知遥没说话,只是把刚算好的题推到她面前,嘴角却噙着淡淡的笑。苏望舒看着两人别扭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去找顾知返了。

      接下来的一周,两人每天放学后都会留在教室练团体赛,默契一点点滋生。林见晚发现,沈知遥虽然表面冷淡,却格外细心——她每次忘记带水杯,桌肚里总会多一瓶温水;她熬夜刷题犯困,第二天抽屉里会出现提神的薄荷糖;就连她随口提过喜欢吃学校门口的红豆糕,他都会在课间默默买来放在她桌上。

      而沈知遥也渐渐习惯了林见晚的存在。她会在他做题时,悄悄把窗帘拉上,避免阳光晃眼;会在他练球晚归时,帮他把冷掉的饭菜热好;会在他偶尔流露出对新环境的疏离时,拉着他和顾知返他们一起打球、聊天。更重要的是,他愿意把贴身戴着的玉坠偶尔取下来放在桌角——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玉质温润,雕着小小的云纹,他从不离身,却在和林见晚一起做题时,放心地放在两人课桌中间的位置。

      周三下午的团体赛模拟训练结束后,林见晚收拾东西时,不小心碰掉了沈知遥放在桌角的玉坠。玉坠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心里一紧,赶紧弯腰去捡,却见玉坠边缘已经磕出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对不起对不起!”林见晚捧着玉坠,声音都有些发颤,“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找地方帮你修……”

      沈知遥看到裂痕的瞬间,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他一把夺过玉坠,指尖摩挲着那道裂痕,眼神里翻涌着林见晚从未见过的慌乱和怒意:“谁让你碰它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看到……”林见晚被他的反应吓到,眼眶微微泛红,“我真的会想办法修好它,你别生气。”

      “修?”沈知遥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冰冷,“这是我妈留的东西,你说修就能修好?”

      他的话像一根刺,扎得林见晚心口发疼。她知道这玉坠对他很重要,可他的态度让她格外委屈:“我已经道歉了,我也会负责,你为什么要这么凶?”

      “负责?你怎么负责?”沈知遥攥着玉坠,指节泛白,“林见晚,别以为我对你态度好点,你就可以随便碰我的东西。”

      两人的争执引来了周围同学的目光,苏望舒赶紧跑过来打圆场:“知遥,见晚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肯定也很自责,咱们先想想办法修玉坠好不好?”

      沈知遥却没理会苏望舒,只是冷冷地看着林见晚:“离我远点。”说完,他揣着玉坠,抓起书包就往外走,留下林见晚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收好的练习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见晚,别难过,他就是太在意玉坠了,不是针对你。”苏望舒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林见晚摇摇头,把眼泪逼回去:“我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可心里却像堵了块石头,闷得发慌——她从未见过沈知遥那样冰冷的眼神,仿佛之前所有的温和都是假的。

      第二天早上,林见晚刚走进教室,就看到沈知遥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他把课桌往旁边挪了挪,刻意和她拉开距离,桌角空荡荡的,再也没有放着那枚玉坠。林见晚咬了咬唇,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里面放着她昨晚跑遍好几家玉器店找到的修复方案,还有一对新的平安扣——她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的,想作为补偿。

      “沈知遥,”她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我问过玉器店的师傅,他们说这道裂痕可以用金镶玉的方法修好,不会太明显,这是方案,还有这个……”

      沈知遥却猛地推开她的手,锦盒掉在地上,平安扣滚了出来。他的眼神冷得像冰:“我不需要你的补偿,也不想再看到你碰任何和我有关的东西。”

      周围的同学都看了过来,林见晚的脸颊瞬间涨红,又羞又气:“我只是想弥补我的过错,你至于这样吗?”

      “至于。”沈知遥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林见晚,从今天起,别再跟我说话,团体赛我会跟老师说换搭档,我们以后各不相干。”

      这话像一把冰冷的刀,狠狠扎进林见晚心里。她看着沈知遥陌生的眼神,想起这阵子的默契和温暖,只觉得可笑。原来一句道歉、一次失误,就能让所有的亲近都烟消云散。

      “各不相干是吧?”林见晚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强忍着眼泪,“行,我成全你。”

      她说完,弯腰捡起地上的锦盒和平安扣,用力塞进书包里,转身就往讲台走——她要先找老师说换搭档的事,不能被他抢先。苏望舒看着这一幕,急得赶紧跟上去,顾知返也皱着眉走到沈知遥身边:“你疯了?见晚不是故意的,你至于这么跟她说话吗?那玉坠……”

      “别管我。”沈知遥打断他,趴在桌上,肩膀微微颤抖。只有他自己知道,看到玉坠裂痕的那一刻,他有多慌乱——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裂痕像一道疤,刻在玉上,也刻在他心里。他不是不知道林见晚是无心之失,可巨大的失落和烦躁让他失去了理智,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却拉不下脸收回。

      林见晚找班主任说明情况时,声音都带着哽咽。班主任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又看了看教室里气氛僵硬的两人,只好同意换搭档:“好吧,我让班长和你组队,不过沈知遥那边,我会再说说他,你们年轻人别因为一点小事闹僵。”

      “谢谢老师。”林见晚低着头走出办公室,刚到走廊就撞见了折返的沈知遥。两人对视一眼,他的眼神依旧冷淡,她却像被烫到一样,立刻别过脸,快步走回教室。

      下午的课,林见晚主动找班长换了座位,搬到了最后一排,和苏望舒坐在一起。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埋头做题,再也没往沈知遥的方向看一眼。可每当看到空荡荡的同桌位置,想到以前两人一起讨论题目、分享零食的场景,心里还是会泛起一阵酸涩。

      沈知遥的状态也差了很多。没有了林见晚的提醒,他好几次忘记带课本;桌肚里再也没有温热的温水,他只能渴了就喝凉水;课间趴在桌上睡觉时,再也没有人为他披上外套,偶尔着凉打喷嚏,也只是默默揉着鼻子。他把那枚带裂痕的玉坠重新戴回脖子上,贴着心口的位置,每次摸到裂痕,就会想起林见晚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周五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林见晚和苏望舒坐在看台上聊天,远远看到沈知遥一个人在篮球场上投篮。他的动作有些迟缓,投篮的命中率也低了很多,投完几个球后,就坐在场边的台阶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看他那样,肯定也后悔了。”苏望舒戳了戳林见晚的胳膊,“要不你主动跟他说句话?其实他平时对你挺好的,就是这次太冲动了。”

      “我不。”林见晚别过脸,“是他说要各不相干的,我为什么要先低头?”话虽如此,目光却忍不住往沈知遥那边瞟——他穿着蓝色的运动服,背影显得有些孤单,和以前那个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判若两人。

      正在这时,(5)班的李远鸣突然走到沈知遥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李远鸣是(5)班的体育委员,和沈知遥在之前的运动会上有过争执,两人一直不对付。林见晚下意识地竖起耳朵,隐约听到李远鸣的声音:“沈知遥,听说你那宝贝玉坠被林见晚摔裂了?我就说她毛手毛脚的,你还总护着她,现在后悔了吧?”

      沈知遥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戾气:“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李远鸣摊摊手,语气里带着刻意的挑拨,“昨天我还看到她拿着你的玉坠在走廊里显摆,说‘不就是个破玉坠吗,摔了也没事’,我当时还以为她跟你关系多好呢,没想到她根本没把你的东西放眼里。”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沈知遥心里仅存的愧疚。他想起林见晚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想起她摔碎玉坠时虽然道歉却没太紧张的表情(其实是他没看到林见晚后来偷偷掉眼泪),竟真的信了李远鸣的话。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李远鸣的衣领:“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好多人都看见了。”李远鸣故作委屈地说,心里却暗自得意——他早就看沈知遥不顺眼,这下正好借玉坠的事让他和林见晚彻底闹僵。

      沈知遥松开手,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转身往教学楼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林见晚从来都没在意过他的感受,她的道歉和补偿,都只是装出来的。

      此时的林见晚还不知道李远鸣的挑拨,她正和苏望舒准备回教室,却看到沈知遥怒气冲冲地从篮球场那边走来。他径直走到她面前,眼神里的冰冷比之前更甚,手里还攥着那枚带裂痕的玉坠。

      “林见晚,你真让我恶心。”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失望和厌恶,“摔了我的玉坠还不够,还要拿着它去显摆?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好一点,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林见晚被他骂得一愣,完全没听懂他的话:“你在说什么?什么显摆?我没有!”

      “没有?”沈知遥冷笑一声,举起玉坠,“李远鸣都看见了,你还想狡辩?林见晚,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你根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李远鸣?”林见晚终于反应过来,肯定是李远鸣在背后说了什么,“他的话你也信?我什么时候拿你的玉坠显摆了?我摔了玉坠之后一直很自责,我跑了好几家玉器店找修复方法,我还买了平安扣想补偿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补偿?”沈知遥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竟有了一丝动摇,可李远鸣的话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回响,他硬着心肠说,“你的补偿我不需要,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再看林见晚一眼。林见晚站在原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苏望舒气得不行:“这个李远鸣太过分了!肯定是他故意挑拨的,我去找他算账!”

      “别去了。”林见晚拉住她,声音哽咽,“他既然信李远鸣,不信我,就算解释了又有什么用?”

      那天之后,两人彻底变成了陌生人。在走廊里遇见,会刻意绕开;上课被老师点名回答同一个问题,也只是各自沉默;团体赛决赛时,林见晚和新搭档配合着完成了比赛,虽然拿到了名次,却没了当初和沈知遥一起练习时的开心。

      沈知遥也退出了团体赛,独自参加了个人赛。他拿到了个人赛的一等奖,站在领奖台上时,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台下,看到林见晚和苏望舒坐在一起,苏望舒正在为她鼓掌,而她的脸上却没什么笑容。他攥着奖牌的手微微收紧,心里像空了一块。

      颁奖结束后,沈知遥在后台遇到了顾知返。顾知返皱着眉,把手机递给他:“你自己看看吧,李远鸣在朋友圈发的,他承认是故意挑拨你和见晚的,还说你们俩闹僵了他很开心。”

      沈知遥的心猛地一沉,抢过手机,点开李远鸣的朋友圈——配图是李远鸣和几个男生的合照,配文写着:“搞定,沈知遥和林见晚彻底掰了,看他以后还怎么嚣张。”下面还有评论问怎么做到的,李远鸣回复:“简单,编个瞎话就行,沈知遥本来就因为玉坠的事生气。”

      ……沈知遥的指尖死死掐着手机边缘,指腹几乎要嵌进塑料壳里。那些被他当作真相的“证词”,原来只是恶意编造的谎言;那些被他狠狠摔向林见晚的冰冷话语,此刻全变成了扎向自己的针。

      他想起林见晚红着眼眶说“我没有”时的倔强,想起她攥着修复方案和平安扣的手在颤抖,想起她搬到最后一排后,每次抬头都飞快避开他的目光……原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里,藏着她的委屈和在意,而他却被愤怒蒙了眼,亲手把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搭起的桥,拆得粉碎。

      “她在哪?”沈知遥的声音发紧,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顾知返指了指出口:“刚和苏望舒走了,说要去校门口买红豆糕。”

      沈知遥拔腿就往外跑,奖牌在口袋里硌着心口,像块滚烫的烙铁。深秋的风灌进领口,他却感觉不到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跟她说对不起。

      校门口的梧桐树下,林见晚正低头挑着红豆糕,指尖捏着塑料袋的边角,侧脸在夕阳里泛着柔和的光。沈知遥突然停住脚步,喉咙像被堵住——他该怎么说?说自己轻信了谣言?说自己把她的歉意踩在脚下?

      苏望舒先看到了他,扯了扯林见晚的袖子。林见晚抬头,撞见他的目光时,像被刺痛般缩回了手,转身就要走。

      “见晚!”沈知遥快步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力度却轻得怕碰碎她,“对不起。”

      林见晚挣了挣,没挣开,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沈同学,我们不是早就各不相干了吗?”

      “是我的错。”他从脖子上解下那枚玉坠,裂痕在夕阳下格外清晰,“我不该不信你,不该说那些话……李远鸣的事,我知道了。”

      玉坠被他塞进她手里,带着他心口的温度。林见晚捏着那冰凉的玉石,指腹划过那道裂痕,突然想起他以前做题时,总把玉坠放在两人课桌中间,像个心照不宣的约定。

      “这裂痕……”她声音很轻,“修不好了。”

      “我知道。”沈知遥看着她的眼睛,眼底翻涌着懊悔,“就像我们之间,被我摔出的缝,可能也填不满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那天在图书馆,你说我解题厉害的时候,我很高兴;你帮我热饭菜、拉我打球的时候,我……”

      他的话没说完,林见晚却突然把玉坠塞回他手里,转身拿起一块红豆糕塞进嘴里,甜味漫开时,眼眶却红了:“谁要跟你填缝?我只是觉得,浪费了那么多真题卷,怪可惜的。”

      沈知遥愣住,随即看到她嘴角偷偷扬起的弧度,像雨后初晴的光。他低头摩挲着玉坠上的裂痕,突然觉得,或许有些痕迹不必消失——它会提醒着,有些珍贵的东西,碎过一次,才更懂得握紧。

      风卷着梧桐叶落在两人脚边,苏望舒在远处笑着挥手。沈知遥快步跟上林见晚的脚步,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像在悄悄缝合那道曾经裂开的缝。

      林见晚没回头,红豆糕的甜腻堵在喉咙口,像有团化不开的雾。沈知遥的脚步声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却死死咬着唇,把所有情绪都压进沉默里。

      走到公交站台,林见晚掏出公交卡,指尖冰凉。沈知遥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她的回答干脆利落,像剪断了一根纠缠很久的线,“我家很近,走回去就行。”

      说完,她不等沈知遥再回应,转身就往人行道的反方向走。晚风掀起她的校服衣角,沈知遥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像被秋霜打过的植物,倔强地弓着腰,却又透着股易碎的劲儿。他想追上去,脚步却像被钉在原地——他有什么资格呢?是他亲手把两人的关系推到这一步的。

      林见晚没真的走回家,只是沿着街心公园的小径绕圈。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把她的影子投在落满枯叶的草地上,忽长忽短。她蹲下来,指尖捻起一片完整的银杏叶,脉络清晰得像数学题里的辅助线,可当初沈知遥教她画辅助线时的耐心,如今想起来却只剩尖锐的刺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望舒发来的消息:【沈知遥刚才问我你家地址,我没说。】

      林见晚盯着屏幕,鼻尖一酸,把手机按灭了。她知道苏望舒是为她好,可心里那点被背叛的委屈,像藤蔓一样缠得更紧了——连解释都吝啬的人,现在的靠近算什么?

      第二天早读课,林见晚刚把英语书摊开,桌角就被轻轻碰了一下。她没抬头,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推了过来,封面是她喜欢的星空图案。

      “昨天图书馆的笔记,我重新整理了,你……”沈知遥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见晚猛地把笔记本推回去,力道大得让它滑到了沈知遥脚边。“沈知遥,”她终于抬眼看他,眼神里没了往日的羞赧,只剩平静的疏离,“我们不是说好了,各不相干吗?”

      沈知遥的手僵在半空,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黯沉。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各不相干”是气话,可看着林见晚冷下来的侧脸,那些话又被咽了回去。

      一整天,两人都没再交流。林见晚刻意把所有精力扑在学习上,课间要么做题,要么跟苏望舒去走廊透气;沈知遥则沉默地坐在原位,偶尔会对着那本掉在地上、被他捡回来却再也没递出去的笔记本发呆。

      周五放学,林见晚和苏望舒刚走出教学楼,就被班主任叫住了。“林见晚,沈知遥,”班主任把一叠竞赛资料递给他们,“下个月还有个数学邀请赛,学校还是想派你们俩参加,毕竟你们是年级里最拔尖的……”

      林见晚立刻摇头:“老师,我和沈知遥配合不好,还是换别人吧。”

      沈知遥也跟着开口,语气却出乎林见晚意料:“老师,我参加个人赛就行。”

      班主任愣了愣,看看林见晚,又看看沈知遥,叹了口气:“行吧,你们自己决定。不过资料还是先拿着,考虑清楚。”

      资料被硬塞进两人手里,林见晚捏着纸张边缘,指尖都泛白了。她把资料往沈知遥那边推了推:“给你,我不参加。”

      沈知遥没接,只是看着她:“为什么不参加?你明明很想……”

      “不想了。”林见晚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和谁一起都一样,没必要非和你。”

      说完,她拉着苏望舒转身就走,没再回头。沈知遥站在原地,手里攥着两叠资料,风把他的校服吹得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眼底的涩意。

      邀请赛报名截止前一天,林见晚最终还是报了名,搭档是班长。她想通了,竞赛是她自己的事,没必要因为和沈知遥闹僵就放弃机会。

      周六去学校领准考证时,她在走廊撞见了沈知遥。他刚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手里也拿着准考证。两人目光对上,都没说话,像两条平行线,短暂相交后又迅速错开。

      林见晚加快脚步想离开,沈知遥却突然叫住她:“林见晚。”

      她停下,背对着他。

      “邀请赛……加油。”沈知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轻,却清晰地落进她耳朵里。

      林见晚没回应,径直走了。只是走出教学楼时,她抬手摸了摸脸颊,才发现不知何时,眼眶已经湿了。

      邀请赛当天,林见晚和班长状态不错,顺利完成了比赛。走出考场时,她看到沈知遥正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等顾知返。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背着双肩包,阳光落在他身上,干净得像最初相遇时的模样。

      顾知返跑过来拍了拍沈知遥的肩膀:“考得怎么样?”

      “还行。”沈知遥应着,目光却若有似无地往林见晚这边飘。

      林见晚立刻别过脸,拉着班长往校门口走。刚走几步,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是沈知遥。他的手心很烫,攥得她有点疼。

      “我有东西给你。”他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她面前。

      林见晚皱眉:“我不要。”

      “你看看。”沈知遥的语气带着点执拗,“看完再决定要不要。”

      林见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盒子是绒布的,打开后,里面躺着一枚新的玉坠,玉质比之前那枚更通透,雕的还是小小的云纹,只是这枚云纹旁,用极细的金线镶嵌了一道流畅的弧线,像在裂痕处补了片温柔的光。

      “我找了最好的师傅,用金镶玉的方法……”沈知遥的声音有些不自然,“虽然不是原来的那枚,但师傅说,这样既保留了原来的样子,也有了新的痕迹。”

      林见晚捏着那枚玉坠,指尖传来玉石的凉意和金线的温润。她想起他之前攥着裂痕玉坠时,指节泛白的样子;想起他明明后悔却嘴硬的别扭;想起他今天站在树下,目光追着她的模样。

      “沈知遥,”她抬起头,眼底还带着水汽,却已经没了之前的冰冷,“有些东西碎了,就算用金子补上,缝还在。”

      沈知遥的眼神暗了下去,却没松开手:“我知道。但我想让你知道,我后悔了。很后悔。”

      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点。林见晚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看着那枚被精心修复的玉坠,心里那道被强行冻住的缝,似乎悄悄融开了一丝。

      她没有立刻收下玉坠,只是轻轻挣开他的手,把盒子放在他掌心:“先拿着吧。”

      说完,她转身跑向在不远处等她的班长,脚步轻快了许多。沈知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盒子,嘴角终于微微向上弯了弯。

      或许他们之间的“缝”还在,但至少,已经有光,愿意照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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