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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跟你去见张起灵 ...

  •   楔子
      极目寰宇客路,
      东风谁与疏狂?
      且将心事付沧浪。
      风牵万里潮,
      云展破烟霄。
      星垂野,
      浣羽还随月影摇。
      露沾桡,
      一襟清旷自逍遥。

      雨林的湿热像张密不透风的裹尸布,刚落脚,腐叶在脚下陷出半指深的窝,烂泥混着朽木碎屑被挤出来,黏在靴底结成厚重的痂,每走一步都要带着地心的拉扯,拖沓得让人牙根发紧。潮气顺着裤脚往上爬,又被体温烘成黏腻的汗,连头发丝都裹着湿意,贴在脖颈上痒得人想抓。
      雾气浓得能掐出水来,白茫茫的一片把十米外的树干泡成模糊的影子,吸进肺里的空气混着腐叶的霉味、湿泥的腥气,闷得胸口发堵。
      浣羽的靴跟碾过老古藤时,鞋底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青铜铃——铃身磨得发亮,边缘刻着细碎的云纹,显出温润的质感。这是她十二岁过张家成年试炼时,族里长老亲手系在她腰上的。长老枯瘦的手指捏着铃身,声音哑得像被潮气浸过:“这纹样,和当年起灵那孩子戴的,是同一块料里出来的。”从那天起,这枚铃就没离开过她。
      严苛训练到指尖发抖、扛着负重在雨林里走得眼前发黑时,她总会摸一摸这枚铃,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像是能传来一点遥远的支撑——他当年在更苦的试炼里都熬过来了,她攥紧铃身,听着铃芯在走动时发出极轻的“叮”声,脚步便又稳了几分。

      晨露还凝在阔叶林间,她的靴子已经陷进第三片腐殖土。靴底碾过枯枝时,她总先停半秒,等那点脆响被远处的虫鸣吞没,才敢把重心挪过去。这样的动作,她在这片雨林里重复了三天。
      前方五十米外,三道身影正蹚过藤蔓丛。吴邪走在中间,裤脚盖过脚踝,时不时弯腰去拨路边的蕨类,连脚下踩断枯枝的声响都没在意,经验浅得像块没磨过的原石,自然不可能察觉到身后那道几乎融进树影的目光。
      胖子走在最前头,冲锋衣的后背早被汗洇出深色,嘴里还嚼着野果,跟吴邪扯着陈年糗事,笑声混着树枝的晃动声散开,连风吹过草叶的细微响动都被他自己的闹腾盖了过去,再好的警觉性也耗在了这咋咋呼呼里。
      只有潘子,走在队尾的潘子让浣羽不敢有半分松懈。这男人的步伐始终稳得像钉在地上,每走三步就会侧耳顿一下,连远处猴群的啼叫都能辨出方位。她见过潘子昨天抬手拨开一片叶树的动作——明明那叶子离他还有半米远,他却精准避开了叶尖扫过衣襟的声响。从那以后,她把距离又拉远了十米,连呼吸都压得又浅又匀,绝不给这个熟稔雨林的老兵,留下半点能捕捉到的“不对劲”。

      无人机传回的热成像图上,那片被巨树环绕的洼地始终盘踞着一团异常的冷雾,地表凸起的青石板缝隙里,渗出的不是雨水,而是泛着淡金色的黏液,像极了古籍里记载的“龙血膏”——张家古楼特有的封层。指尖刚触到一块刻着麒麟纹的断碑,远处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混着胖子咋咋呼呼的喊声:“我说天真!你能不能看着点路!这藤蔓比小哥的刀还利!”
      浣羽瞬间矮身躲进一棵望天树的板状根后,掌心扣住靴筒里的短匕。
      潮热的风裹着腐叶气息扑面而来时,吴邪先听见了翅膀振颤的嗡鸣——不是雨林里常见的蝉鸣,是更密集、更细碎的振翅声,像有无数片碎纸在耳边飞旋。他抬头的瞬间,瞳孔骤然缩紧,头顶的树冠缝隙里,竟涌来一片灰扑扑的“云”,近了才看清是成百上千只巴掌大的飞蛾,翅膀上的鳞粉在光线下泛着死鱼肚般的灰光,落在阔叶上时,能清晰看见叶片瞬间蜷曲出焦痕。
      “操!这玩意儿邪性!”胖子的吼声刚落,第一只飞蛾就扑在了潘子手背上。潘子下意识挥手去拍,掌纹里立刻沾了层灰粉,裸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像被烙铁烫过似的起了水泡,他倒抽一口冷气:“别碰!沾着就痒得钻心!”
      话音未落,蛾群已如潮水般压下来。吴邪猫腰躲在树后,手背还是蹭到了一只,尖锐的痒意瞬间顺着血管爬上来,他咬着牙不敢抓,转身想往开阔处退,脚下却突然一空——身后竟是道被藤蔓掩盖的山涧,湿滑的苔藓让他重心失衡,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往涧底坠去。
      失重感攥住心脏的刹那,腰间突然传来一股力道。吴邪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从崖边跃下,手腕翻处,一根安全绳“唰”地绷直,一端牢牢拴在崖顶的古木上。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扣住了他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骨缝里,将他下坠的势头硬生生拽住。
      “别怕,抓稳我。”女声清冽,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
      吴邪慌乱间抬头,撞进一双沉静的眼——是个穿着冲锋衣的姑娘,额前碎发被风掀起,手臂肌肉线条绷紧,竟仅凭臂力将他悬在半空。他能清晰看见她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安全绳,指节泛白,绳体在她掌心勒出红痕,而她怀里的吴邪还在因下坠的恐惧发抖,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她的衣襟。
      “胖子!拉绳子!”潘子的喊声从头顶传来。吴邪看见胖子和潘子正合力拽着安全绳,绳结在树干上磨出“咯吱”声,每往上拉一寸,他就能离涧底的乱石堆远一分。直到双脚重新踩上坚实的土地,浣羽才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攥绳的红印。

      吴邪仍心有余悸,忙开口道谢。
      胖子粗粝的手掌在大腿上一拍,硬生生截断了吴邪到了嘴边的话,带着股子警惕:“先别忙着谢!你吖到底谁啊?看你冒出来的这个点儿,八成是一路吊着尾巴跟过来的吧?”
      浣羽像是没听出那话里的刺,指尖轻轻捻过冲锋衣下摆沾着几片银灰色的蛾鳞。她声音平得像摊静水:“我就是跟着你们来的。”
      “跟着我们?”潘子眉头瞬间拧巴,指节无意识地扣紧了腰间的枪柄,眼神里的审视又重了几分,“你到底想干什么?”
      浣羽目光淡然,却稳稳落在吴邪脸上。“我知道你们要去张家古楼遗冢,也知道他在找里面的东西,和当年水下那座墓里的一样。具体是什么,我不确定,但跟着你们,总能见到他。”说这话时,她脸上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笃定,仿佛这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根本用不着怀疑。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追问:“他?”
      胖子却先嗤了一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语气里满是了然:“得了得了,又是一个小哥的拥趸。我看你这身手,八成也是张家人吧?要去古楼你自己去啊,路你该比我们清楚,跟着我们凑什么热闹?”
      “就算我和张起灵同处一座古楼,也未必能见到他。”浣羽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怅然,“他会躲着人。但跟着吴邪,就能见到。”
      “嚯,”胖子立刻来了精神,用胳膊肘怼了怼吴邪的腰,调笑的话里带着点酸:“看来这理儿大家都门儿清啊,我们小三爷现在可是块‘小哥磁石’。”
      吴邪被他说得耳根发烫,赶紧把话拉回来,盯着浣羽问:“你要见小哥……到底做什么?”
      “就是想看看。”浣羽的回答比想象中简单,语气也软了些,“看看传说里的那个人。不用说话,远远看一眼就行。”
      话音刚落,她从冲锋衣内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的白瓷瓶,瓶身带着细腻的冰裂纹,递到潘子面前:“这是药粉,能解飞蛾的毒。”
      潘子迟疑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小臂上的红肿——那地方已经开始发烫,痒得钻心。他接过瓷瓶,倒出一点浅褐色的粉末,刚敷在伤口上,就觉得一阵清凉渗进去,痒意瞬间退了大半。他愣了愣,又倒了些涂匀,才抬头看向浣羽,眼神里的敌意少了些。
      胖子见了,也凑过来伸手:“哎哎,给我也来点儿!你这丫头片子,一路跟着我们,居然没被我们发现,有点料啊。”
      浣羽把瓷瓶递给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认真:“要是被你们发现了,我这些年的功夫岂不是白练了?”
      “嘿!”胖子立刻不乐意了,把药粉往胳膊上一抹,瞪眼道:“小姑娘家家的,这是瞧不起谁呢?真当我们仨是吃素的?”
      “没有贬义。”浣羽轻轻摇头,“只是非常客观的陈述。你们应该知道,张家的试炼有多严苛。你们熟悉张起灵,自然也该清楚,能从张家外放出来的弟子,到底有多厉害。”
      吴邪见气氛又有点僵,赶紧打圆场,笑着对浣羽说:“是了是了,我们之前见过的张家人,确实个个都身手不凡。对了,光顾着说别的,还没问你名字呢?”
      浣羽这才露出点不一样的神情,嘴角轻轻弯了弯,显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我叫浣羽。”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退让:“你们要是不放心我,就当我是个陌生人。我会和你们保持距离,就当……是同走一段路罢了。”
      吴邪想起方才若不是她出手,自己恐怕就摔成“泥巴”了,心里那点戒备早软了下来。他看了眼胖子和潘子,对浣羽说:“一起上路也好,多个人多份照应。”
      胖子还想说什么,却被潘子用眼神拦了一下。潘子轻轻点了点头——毕竟人家给了解毒的药,又有真本事,带着总比多个不明敌意在暗处好。胖子撇了撇嘴,最终还是没反驳,算是默认了浣羽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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