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阳光的花园》240509

2、走廊里的自语

　　第二章 走廊里的自语

　　清晨的雾还没散，车窗外的树影像浸了水的墨，晕得一片模糊。沈寂靠在座椅上翻竞赛真题，指尖刚碰到最后一道大题，就听见身侧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他坐在副驾上，手里拿着和沈寂一模一样的卷子，笔尖在某一行公式下画了道横线。

　　“这里可以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他说，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落在沈寂耳边。

　　司机老陈从后视镜里看了沈寂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疑惑，又很快转了回去，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路。沈寂没在意，只是按他说的思路在草稿纸上写了两笔，果然比之前的解法快了一半。

　　“对。”他笑了笑，伸手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沈寂草稿纸上的笔迹，“你总是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

　　车停在学校门口时，雾已经散了些。沈寂下车，他跟在身后，白衬衫的衣角被风掀起一点。校门口有几个同学在打招呼，其中一个是同班的林晓，她看见沈寂，挥着手跑过来，手里还攥着一本化学练习册。

　　“沈寂！等一下！”她跑得有点急，喘着气把练习册递过来，“昨天那道有机题，我还是没懂，你能再讲一遍吗？”

　　沈寂刚要开口，身侧的声音先响了：“别理她，浪费时间。”

　　沈寂顿了顿，抬头对林晓说：“现在要早读，中午去图书馆说。”

　　林晓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沈寂会这么直接，随即又笑起来：“好！那中午我在图书馆等你！”

　　她转身跑开时，沈寂听见他嗤笑了一声：“假惺惺。”

　　沈寂没说话，径直往教学楼走。走廊里已经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勾着肩说话，脚步声、笑声混在一起，有点吵。他走在沈寂旁边，手肘偶尔会碰到沈寂的胳膊，冰凉的触感让沈寂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

　　“你躲什么？”他侧过头看沈寂，眼神里带着点不满，“我又不会害你。”

　　“没有。”沈寂低声说，加快了脚步。

　　前面有两个男生正靠在栏杆上聊天，手里拿着篮球，看见沈寂过来，其中一个笑着打招呼：“沈寂，下节体育课一起打球啊？”

　　沈寂刚要摇头，他的声音又在耳边响：“别去，他们就是想让你出丑。”

　　沈寂停住脚步，对那两个男生说：“不了，我要写题。”

　　那两个男生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没再说话。沈寂绕过他们往教室走，身后传来他们的嘀咕声——“他怎么回事啊？怪怪的”“不知道，最近总一个人说话”。

　　沈寂没回头，却能感觉到身侧的他停下了脚步，盯着那两个男生的方向，眼神冷了下来。

　　“别理他们。”他追上沈寂，声音里带着点安抚，“他们懂什么。”

　　沈寂走进教室，早读铃刚好响。他刚坐下，前排的女生就转过来，偷偷往沈寂桌上放了一颗糖，是草莓味的，包装纸亮晶晶的。“昨天谢谢你讲题。”她小声说，脸有点红。

　　沈寂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坐在了沈寂旁边的空位上——那本来是班里最调皮的男生的座位，今天他请假了。他拿起那颗糖，放在手里转了转，然后抬头看向前排的女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谁让你给他的？”他说。

　　前排的女生像是没听见，已经转了回去，开始低头读课文。沈寂看着他手里的糖，心里有点发紧。

　　“扔了。”他把糖递到沈寂面前，语气不容置疑，“甜腻腻的，难吃。”

　　沈寂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糖，塞进了桌肚最里面。他这才满意地笑了，拿起沈寂的语文书翻起来，手指在某一页停住：“等会儿老师会抽查这篇文言文，你再背一遍。”

　　早读课上，老师果然抽查了那篇文言文，点到沈寂的时候，他流利地背了下来，没有错一个字。老师点了点头，笑着说：“沈寂还是这么厉害，大家多向他学习。”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落在沈寂身上，有羡慕，有佩服，也有几道说不清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什么奇怪的东西。沈寂坐下时，听见他在耳边说：“你看，听我的准没错。”

　　中午去图书馆的时候，林晓已经在靠窗的位置等着了，面前摆着那本有机化学练习册，旁边还放了一杯热牛奶，冒着热气。看见沈寂过来，她赶紧把牛奶推过来：“我刚买的，还热着，你喝吧。”

　　沈寂刚要接过，他就坐在了林晓对面的位置上，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林晓，眼神里带着审视：“你想干什么？”

　　林晓像是没看见他，只是看着沈寂，笑着说：“昨天你讲题那么耐心，这杯牛奶算谢谢啦。”

　　“别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沈寂能听见，“谁知道她有没有放什么东西。”

　　沈寂把牛奶推了回去，说：“不用，我不渴。”

　　林晓脸上的笑僵了，手里还握着牛奶杯，指尖泛白。她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只是低下头，翻开了练习册：“那……那我们讲题吧。”

　　沈寂拿起笔，刚要在草稿纸上写步骤，他就凑了过来，手指点在草稿纸上：“先讲取代反应，她连基础都没懂。”

　　沈寂按他说的讲，林晓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打断他问问题。可每次她开口，沈寂都能听见他在旁边小声反驳：“这都不懂，笨死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浪费时间”。

　　沈寂讲得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低。林晓皱着眉，大概是没跟上，小心翼翼地说：“沈寂，你能不能慢一点？我没听清。”

　　“你看，我就说她笨。”他嗤笑一声。

　　沈寂抬起头，对林晓说：“你自己再看一遍，不懂的问老师。”

　　说完，他收拾好东西就站起来。林晓愣在原地，手里还握着笔，眼睛红红的，看着沈寂，声音有点委屈：“你怎么了？我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气了？”

　　“没有。”沈寂低声说，转身往外走。

　　他跟在沈寂身后，语气里带着点得意：“早就该走了，跟她待在一起，只会影响你。”

　　沈寂走出图书馆，走廊里很安静，只有阳光落在地上的光斑在慢慢移动。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觉得有点累。他站在沈寂面前，伸手想碰沈寂的额头，沈寂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你到底怎么了？”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受伤，“我只是不想让别人打扰你。”

　　“我知道。”沈寂睁开眼，看着他，他的脸和沈寂一模一样，可眼神里的情绪，是沈寂从来没有过的——尖锐、偏执，还有点疯狂。

　　“那就别躲我。”他走近一步，几乎贴到沈寂面前，呼吸落在沈寂的脸上，冰凉的，“你只有我，不是吗？”

　　沈寂没说话，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是班里的班长，她手里抱着一摞作业本，看见沈寂，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打招呼：“沈寂，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沈寂刚要开口，她又疑惑地看了看沈寂面前的空位，小声说：“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啊？”

　　沈寂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身侧——他还站在那里，看着班长，眼神冷得像冰。

　　“没有。”沈寂低声说，声音有点发紧，“我在想题。”

　　班长脸上的疑惑更重了，却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哦，那你别太累了，等会儿要上课了。”

　　她抱着作业本走了，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了沈寂一眼。沈寂靠在墙上，觉得胸口有点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怀疑你了。”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担忧，又有点兴奋，“你看，只有我不会怀疑你，只有我会一直陪着你。”

　　沈寂没说话，只是看着走廊尽头的窗户，阳光从那里照进来，把空气里的灰尘照得清清楚楚。他走到沈寂身边，伸手握住沈寂的手，冰凉的触感让沈寂打了个寒颤，却没有挣脱。

　　“别理他们。”他说，“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上课铃响了，沈寂松开他的手，往教室走。他跟在沈寂身后，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走进教室时，班里的同学都已经坐好了，老师站在讲台上，正在写板书。沈寂刚坐下，就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疑惑和好奇，还有点疏离。

　　沈寂低下头，翻开课本，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身侧的他坐在空位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节奏很规律，像是在给沈寂打暗号。

　　“别管他们的眼光。”他低声说，“他们不配。”

　　沈寂点了点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课本上。可那些目光像是有重量，落在沈寂背上，让他坐立难安。他知道他们在议论他，在觉得他奇怪——一个人说话，一个人笑，一个人躲着所有人。

　　可沈寂没办法。因为他就在身边，他是真实的，他会帮沈寂解题，会提醒他注意，会陪着他。

　　至少，沈寂是这么觉得的。

　　下课的时候，老师把沈寂叫到办公室，递给沈寂一张数学竞赛的报名表。“这次竞赛很重要，学校希望你能拿奖。”老师拍了拍沈寂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期待，“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沈寂接过报名表，声音很平静。

　　“那就好。”老师笑了笑，“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找我。”

　　沈寂走出办公室，他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手里拿着一片落叶，正在慢慢撕。看见沈寂过来，他把落叶扔了，接过沈寂手里的报名表，看了一眼：“数学竞赛？你肯定能拿第一。”

　　“嗯。”沈寂点点头。

　　“不过，别掉以轻心。”他说，“上次那个叫张远的，还想跟你争第一，你得超过他，让他永远都追不上。”

　　沈寂想起张远，班里的第二名，每次考试都跟沈寂差几分，总是不服气地说要超过沈寂。沈寂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报名表。

　　“走，回去写题。”他拉着沈寂的手腕，往教室走。他的手很凉，却握得很紧，像是怕沈寂跑掉。

　　走进教室时，张远正在和几个同学讨论题目，看见沈寂过来，他抬头看了沈寂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挑衅。沈寂没理他，径直走到座位上。他坐在沈寂旁边，盯着张远的方向，小声说：“别理他，他就是个跳梁小丑。”

　　沈寂翻开竞赛题，刚写了两行，就听见张远的声音：“沈寂，这次数学竞赛，我们比一比？”

　　沈寂抬起头，看见张远站在他桌前，双手抱在胸前，脸上带着不服气的笑。

　　“比什么？”沈寂问。

　　“就比谁拿第一。”张远说，“输的人，以后再也不跟你争。”

　　沈寂还没说话，身侧的声音先响了：“别跟他比，他就是想让你出错。”

　　沈寂看着张远，摇了摇头：“没必要。”

　　张远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沈寂会拒绝，随即又笑起来：“怎么？你怕了？”

　　“我不是怕。”沈寂低声说，“我没时间跟你比。”

　　张远脸上的笑僵了，没再说话，转身走了。沈寂低下头，继续写题，却听见他在耳边说：“你看，他就是故意激怒你，你别上当。”

　　沈寂点了点头，可心里却有点乱。窗外的阳光慢慢移开，落在地上的光斑越来越小，教室里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大家都在埋头写题。沈寂握着笔，指尖有点凉，写出来的公式却歪歪扭扭的。

　　“别慌。”他伸手过来，握住沈寂的手，帮他把笔扶正，“慢慢来，你最棒了。”

　　他的手很凉，却让沈寂慢慢平静下来。沈寂看着纸上的公式，又看了看身侧的他，心里忽然觉得，就算所有人都觉得他奇怪，就算所有人都不理解他，只要他在，就没关系。

　　至少，沈寂还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