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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赵家:她不对劲 ...

  •   第九章:赵家: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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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行商带着那批问题绉纱和伪装好的优质货物离开潞州城,已经过去了五天。这五天,对云初袖而言,是另一种形式的煎熬。不同于之前的筹谋与行动,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那条危机四伏的古道上传回消息,等待岭西秘市能否接纳云家的货物,等待那个渺茫的“或许”能否变成现实。

      云府内的气氛,并未因为次品绉纱的售出而有丝毫好转。那笔微薄的款项,对于云家巨大的资金缺口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父亲云铮依旧卧病,母亲周氏眉间的愁绪如同化不开的浓墨。下人们窃窃私语,都在猜测云家还能支撑多久。连往日里最热闹的花园,也显得格外冷清。

      云初袖将自己更深地埋藏起来。她几乎足不出户,整日待在静心斋,不是抄写佛经,就是对着绣架发呆。她吃得很少,清瘦的脸颊更显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影,任谁看了,都只觉得五小姐是因父亲病重、家道中落而忧思过甚,并未起疑。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平静外表下,是如同被文火慢煎的焦灼。她无数次在脑海中推演着可能发生的情况:古道遇险?货物被劫?秘市有诈?亦或是……一切顺利?每一种可能,都让她心惊肉跳。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太过冒险,是否会将云家推向更深的深渊。那种将整个家族命运系于自己一念之间的沉重感,几乎要将她压垮。

      她甚至开始做噩梦。梦里,忠伯和那五名汉子血染古道,骡马惊散,货物被抢掠一空。赵家的人张着血盆大口,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母亲和弟弟哭泣的脸庞在眼前晃动……她常常在深夜惊醒,浑身冷汗,需要紧紧捂住嘴巴,才能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这种精神上的消耗,远比身体的劳累更甚。她像是走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钢丝上,下方是万丈深渊,而她只能凭借着一股信念,强迫自己一步一步向前,不能回头,也不能向下看。

      唯一的慰藉,来自弟弟云初心。这个少年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知嬉闹,读书习武都认真了不少,偶尔来看望云初袖时,还会笨拙地安慰她:“五姐姐,你别太担心了,父亲会好起来的,云家也会好起来的。等我再长大些,一定能帮上忙!”

      看着弟弟眼中纯粹的信任和逐渐显露的担当,云初袖心中那片冰冷的焦虑,才会稍稍融化一角。她所做的一切,不正是为了守护这份纯真和这个家的未来吗?

      就在这种极度的压抑和等待中,第六天的黄昏,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染秋像往常一样从外面回来,脸上却带着一丝与往日不同的、难以言说的神色。她凑到云初袖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神秘和不确定:“小姐,奴婢刚才……刚才好像看到福伯匆匆往夫人房里去了,脸上……脸上似乎带着点笑模样?是不是……是不是外头有什么好消息了?”

      云初袖捻着针的手指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骤然松开!她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追问,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忧愁柔弱的表情,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真的吗?福伯……笑了?许是你瞧错了吧?如今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哪怕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染秋挠了挠头,也有些不确定:“也许……也许是奴婢看花了眼。不过福伯脚步确实很急……”

      云初袖不再说话,重新低下头,假装专注于手中的绣活,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是忠伯那边有消息了吗?是货物顺利抵达了?还是……

      她需要确认!

      然而,她不能主动去打听。任何不合时宜的关切,都可能引起怀疑。她只能继续等待,等待消息通过“正常”的渠道传递到她这里。

      这种明明曙光可能就在眼前,却无法亲手触碰的感觉,比之前的纯粹等待更加磨人。

      晚膳时分,气氛似乎真的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周氏虽然依旧憔悴,但眉宇间那化不开的愁苦,似乎淡了一些,眼神中也多了一抹难以捕捉的光彩。她甚至主动给云初袖夹了一筷子菜,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柔和了不少:“袖儿,你近日清减了许多,多吃些。”

      云初袖乖巧地应着,心中却已了然。定然是有了好消息!而且是不便明说,但足以让母亲感到宽慰的好消息!

      她按捺住狂跳的心,食不知味地用完了晚膳。回到静心斋,她坐立难安,几次走到窗边,望向祠堂的方向,渴望能得到忠伯的只言片语。

      这一夜,她几乎未曾合眼。

      第二天,消息终于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虽然依旧被谨慎地控制着范围,但已然无法完全掩盖。染秋从大厨房回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几乎是跑着进了屋,关上门,才气喘吁吁地对云初袖说:“小姐!小姐!天大的好消息!奴婢听厨房管事嬷嬷偷偷说的,咱们云家……咱们云家好像有一批货,不知通过什么门路,运到了西边,卖了个好价钱!账房那边今天一早都忙活起来了,说是……说是进了一笔不小的款子!老爷知道了消息,病都好了一半呢!”

      云初袖手中的绣花针“啪”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染秋,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早有预料,但当确切的喜讯传来时,那种巨大的冲击和解脱仍然让她瞬间失语,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热。

      她赶紧低下头,掩饰住失控的情绪,肩膀微微耸动,声音带着哽咽:“真……真的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这一次,她的眼泪和激动,半是真性情,半是表演。她必须表现出一个听闻家族喜讯而欣喜落泪的单纯女儿形象。

      染秋也激动地抹着眼泪:“是啊小姐!真是菩萨保佑!咱们云家有救了!”

      主仆二人在屋内为这“意外之喜”而激动不已,而云初袖心中却如同明镜一般。她知道,这不是菩萨保佑,这是她殚精竭虑、兵行险着换来的结果!暗度陈仓之计,成功了第一步!

      接下来的半天,整个云府的气氛如同春回大地,悄然发生了变化。下人们走路的脚步轻快了,脸上也有了笑容,虽然具体细节还不清楚,但“云家缓过来了”的消息不胫而走,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云初袖知道,这只是开始。这笔意外之财,或许能解燃眉之急,让云家暂时稳住阵脚,但还远未到高枕无忧的地步。赵家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风浪可能还在后面。

      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忠伯和那支运输队的安危,以及岭西秘市的详细情况。

      傍晚,她借口雨后空气清新,想去花园走走。在经过一处僻静假山时,一个小石子滚落到她脚边。她心中一动,放缓脚步,眼角余光瞥见假山缝隙里,似乎塞着一个小纸卷。

      她不动声色地用绣帕拂过地面,顺势将纸卷捞入手中,紧紧攥住。回到静心斋,她立刻展开纸卷,上面是忠伯那熟悉的、略显潦草的字迹:

      “货已抵灰岩集,售出七成,利三成。余货待价。人马安,略伤,无碍。赵家似有察,慎。”

      字迹简短,信息却无比清晰!货物安全抵达,并且获得了三成的利润!这远超她的预期!人员和骡马虽有轻伤,但无大碍,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最让她警惕的是最后一句——“赵家似有察”。果然,云家突然有资金注入,不可能完全瞒过赵家的耳目,对方已经开始怀疑了。

      微光已然初现,但阴影也随之而来。

      云初袖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她的眼神从最初的狂喜,逐渐变得冷静而锐利。

      这笔意外之财,如同给垂死的病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但病根未除。赵家的威胁依然存在,漕运的封锁尚未打破。而且,由于赵家已经起了疑心,她后续的行动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下一步该如何走?是见好就收,利用这笔资金与赵家周旋,寻求谈判的可能?还是抓住时机,再次通过古道输送货物,进一步巩固优势,甚至反守为攻?

      风险与机遇并存。

      云初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拂面,带着夏日草木的清新气息。天际,一弯新月如钩,洒下清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中那股积郁多日的浊气,似乎随着这口气缓缓吐出。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纤细却不再颤抖的手指。第一次,她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命运的天平,似乎因为她的努力,而微微倾斜了一点点。

      这微光虽弱,却足以照亮她前行的路,也点燃了她心中更深的野火。

      她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更大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她,这个云家默默无闻的五小姐,已经无法,也不愿再退回到那个只会绣花的傀儡角色中了。

      她轻轻合上窗,眼神坚定。

      这盘棋,她还要继续下下去。直到,为云家,也为自己,杀出一条真正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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