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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抟扶摇直上者九万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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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我娘炸的小鱼干,叫我给你送点!”
李平安错综复杂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思绪被清脆的童声打乱,他抬起头,看见二狗端着碗站在身前,小嘴油光光的,估计一路上也没少偷吃。
便是如此,那碗里的小鱼干也是满满一碗。
“替我谢谢你娘。来都来了,一起吃点儿?”李平安拍拍身边的黄土地,二狗也就毫不客气地坐在他身边。
疯子是另类,二狗也是。
不然二狗怎么能跟疯子混玩到一起去呢?
两人嚼着小鱼干,漫无目的地闲谈。
“娃娃,你原先不叫二狗吧?”
二狗爸妈也是读过书的,给他起了个怪好听的名字,叫萧游。
萧游、萧游,逍遥游。
抟扶摇直上者九万里。
名儿起得好,也起得飘。
“我娘说,我三岁的时候生病,那病可奇怪了,半个月连着发烧,一天都不断。把我娘吓得呀,‘赤脚医生’抓药打针都不好使,那温度就是下不来——你说奇不奇?
“更奇的是,村里来了个算命先生,三道符水一划,纸扎替身一送,又认了那棵百年的柳树当干爹,——嘿,我就活过来了!”
“这跟名字有啥子关系哦?”
“哎呀平安!你莫打岔嘛!那算命先生叫起个贱名压一压,我娘这不就起了个二狗嘛!”
“甚是难听。”李平安如实锐评,顺便叼走最后一根小鱼干。
村里到读书年纪的孩子不多,满野地里疯着的都是三四五六七八岁的娃。娃们对李平安的认知经历了被自家老人拘着不让来往的恐惧期—试着接触的好奇期—接触后发现此人木讷寡言且无伤人风险的几个时期,一部分觉得无趣不再招惹,另一部分觉得有趣总是手欠撩闲,千篇一律,独独二狗是个特例。
他觉得李平安根本不是旁人口中的“疯子”,至少“疯子都是乱捡东西吃,乱打人的,你看他是捡东西了还是打人了?”
李平安话少,但二狗话多啊。所以俩人凑一块倒也能聊得有来有回。只是也难免引人侧目“萧家那小崽子又跟疯子坐一块聊天了,也不怕疯子给他掐死喽。”风言风语传到二狗家里,也只会被一句“二狗这条命都是白捡的。只要不害人,他能活多久由他开心。”顶回来。
时间久了,大家也就见怪不怪,该跟二狗玩的娃一样的玩,该对李平安敬而远之的娃一样的敬而远之,只是这三者不会出现在同一时间空间罢了。
“热。别晒着。”李平安在衣服上擦了手,捋下一大把草秆,对着二狗比量一番,又低下头专心编织。不多时,一个初具雏形的草帽在他手中成型,他刻意多编了几圈,让那帽檐下的阴影能把二狗小小的身体整个遮盖住,才随手往二狗头上一扣,自己顺势躺在地上,抓了一把草盖在眼前假寐。
“平安,你怎么什么都会啊?”二狗年纪小,吃完饭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自己睡不着也不让他睡,把他拉起来缠着他没话找话。
什么都会么……串珠、编草帽……这些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哪里来的技能,乡野村民大多都手拿把掐。
某种程度上讲,这句话有点讽刺。简简单单的生活技能,只因为冠上“疯子”之名,就显得格外突兀,值得被专门说出来夸一夸。但童言无忌。李平安没回答,只是反问道“那你识字吗?六岁了,娃娃,该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