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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团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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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下得很大,能看见风的样子,吹起来一阵阵的像是沙滩边的海浪。
要是现在离开,肯定成落汤鸡。
陆不晚站在走廊过道上,前面有一小行绿色的植物,叶子尖尖的,边缘也像波浪。
毕业到现在,她来新城快七年了,还是没什么归属感,她对这座城市以及城市对她似乎还是很陌生。
雨中,有个身影出现了,他就站在那里,撑伞,微微抬头看她。
陆不晚看着有些发呆,她好几天没看到他了,是药物的作用吗......
陆不晚忍不住,撑伞走入雨里,站在他面前,说:“你去哪儿了?”
向南风没说话。
或许是雨实在太大了,把她的脸吹得很湿很凉很痛,她目不转睛地看他,“你不是我男朋友吗?我不开心的时候你去哪儿了?你是不是......”
“不要我了。”
向南风的手紧了紧,他不出现是因为她处于极度悲伤崩溃之中,身体为了保护她,为了让她活着,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
也就是情绪解离。
向南风是陪伴她最长时间的人,她最崩溃的时候,他也不好过,他多次试图突破限制冲到她面前,抱住她,给她温暖,告诉她,她并不是一个人。
显然,他失败了。
也正是如此,他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彻底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他只知道,多看一次少一次。
又或者,他当初选择出来就该想到今天。
陆不晚受不了他的沉默,他越沉默就越显得她的质问很可笑,他难道是什么电子仪器投影出来的、摸不到的影像吗。
陆不晚:“你来看我笑话吗?”
向南风:“不是,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陆不晚红着眼,声音沙哑地问:“安慰的话会说吗?”
向南风:“对不起,是我没能力帮你。”
滚烫的眼泪坠落,陆不晚半笑不笑,她在飘洒的雨中好像随时能被吹走的叶子,下一站在哪,有没有下一站,她不知道。
可能哪一天她被狂风暴雨冲烂,被吹到下水道腐烂,被刮到不知名的角落等着环卫工人将她带走,无论是哪,永远都不会是他身边。
陆不晚:“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我恨你。”
向南风什么也做不了,如果可以,他愿意牺牲一切换来一次和她同频的机会,在同一个空间,在同一个维度。
但是,如果这个空间和维度是用她的眼泪和病痛交换,他宁愿消失,再也不见。
好笑的是,他没有选择权。
他觉得自己的决定太愚蠢,他就该当个路过的路人,不该跟她说话,不该让她对他产生感情,他为自己的自私感到悔恨。
向南风:“不晚,我很差,不要喜欢我了。”
“你要分手?”
怎么敢的?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跟她分手?
“你怎么也是这种人?”
向南风的心被切割成无数块,“你恨我吧。”
陆不晚:“......”
向南风:“我以为我能陪你一辈子,可是......我发现,我陪伴你的时间越长,你受的伤害越深,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走不走是我的事,你凭什么做决定,凭什么单方面跟我切断联系,你不是因我而生吗,我命令你,不准走!”
向南风理解她的心情,可现实是,她精神状态很差,吃的药比以前更多,身体损害是不可逆反的,回不去的,继续陷在幻觉里面,她的余生将在精神病院度过。
有钱倒没什么,有人细心照顾。
陆不晚的家庭条件摆在这里,她因为他进医院,被困在那个几十平或者几平米的房间,终日靠消耗金钱续命,等钱花完了,条件会很差,如果她被医院放弃,到时,她要怎么面对他人异样的目光以及如何生存。
一旦精神分裂被写入记录向上汇报,会伴随她终身。
他可以时刻出现陪伴,他无所谓,但她不行,她有自己的人生,她有更美好的未来,他希望她能活得更好一点,最起码不要吃那么多药。
是药三分毒,体内毒素积攒不是什么好事。
向南风:“不晚。”
陆不晚:“我不想听。”
陆不晚:“如果你出现只是想跟我说这些,你可以走了,我不需要落井下石的人。”
嗡嗡嗡——
顾安的电话。
两人对视无言,直到快到挂断了,向南风按下接听按键。
陆不晚:“......”
向南风轻轻捧住她的脸,“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对吗?”
“......”
顾安:“喂,不晚?”
“不晚?”
哗啦啦的雨声,温热的手掌,还有他注视的残酷温柔。
陆不晚:“......”
世界忽然静止,周围所有化成灰色,唯有他的鲜活落入她的眼中,她饱含泪水,嘴唇颤抖,“这就是你的选择?”
向南风:“我相信你。”
陆不晚:“......”
陆不晚望着他,抬起手,当着他的面对顾安说:“我去找你。”
顾安听出她语气的不寻常,顿了一下,说:“好,给你加一个号。”
挂断电话,陆不晚:“你满意了吗?”
向南风:“需要我陪你吗?”
陆不晚没回他,从他身旁走掉。
她重新戴上口罩,任凭口罩再一次被打湿,她迈出的每一步都意味着她离他远了。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公交车人不多,又下雨,阴天,没人注意到这位乘客的异常,各干各的事。
她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静默落泪。
到了医院,她也不去掩饰,直接来到顾安的诊室。
这个点顾安诊室还有人,让她先在旁边坐会儿。
精神科的人大多不正常,在这里不管有什么样的情绪都会被视作可接受,没人大惊小怪,哪怕把诊室拆了也不会显得夸张或者异类。
像陆不晚这样安静的反倒是最省事的。
她就像永远不会干涸的湖水,不是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她还不知道原来她这么能哭。
她的状态一直被顾安看在眼里。
在顾安给患者开药时,突然来了个极其活泼的病人,她抓着娃娃冲进来对顾安手舞足蹈。
顾安说自己没空,让她去别的地方玩,她就把注意力放在陆不晚这边,她一进来就看到有个哭哭啼啼的萌妹子,哭得心疼死她了。
她当即化成正义凛然的样子,说:“妹妹,谁欺负你,我让财神爷没收他们的钱,让雷公劈死他们!”
陆不晚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到,愣愣看着她,“你是?”
“叫我可可大人!”
陆不晚:“......好的,可可大人。”
这位可可大人看起来很小,像小学生,可个子却跟她差不多,只可惜,她幼稚的孩子气还没完全褪去,暴露真实年龄。
可可大人:“说!是谁欺负你!告诉可可大人,可可大人去找玉皇大帝!”
陆不晚被她的童真治愈到,又被她的病号服刺痛,这么小的孩子是经历了什么才来到这里的呢?
可可大人:“好!我已经听到你的愿望,我这就去找人!”
说完,可可大人轰轰烈烈跑出去。
没头没尾。
顾安笑说:“她平时就这样,别介意。”
陆不晚:“很可爱。”
“她的父母是有头有脸的企业家,为了让她成为最优秀的人,课程安排得非常满,她扛不住压力疯了。”
陆不晚有点同情她了。
顾安:“来,轮到你了。”
“最近感觉怎么样?我看你不太开心。”
陆不晚将情绪宣泄出来,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告诉她,除了向南风相关的。
顾安听的过程中时不时点头,时不时皱眉,听完后,说:“你一个人扛了很久吧,不容易。”
她又哭了。
在顾安来看,能哭是好事,最怕那种不哭不闹、憋死在心中的患者。
顾安安抚她,“没事,没事了。”
陆不晚边哭边说:“我的病现在怎么样,有好转吗?”
顾安:“你去检查一下,等报告出来才好说。”
检查完,顾安的眉头皱得非常深,“恶化了,药物翻倍。”
陆不晚:“......怎么会,这段时间我没感觉比以前更差,为什么恶化了?”
顾安:“可能是离职给你的打击太大,最近身体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
陆不晚:“我来月经了,离职那天的第三天,那天晚上回来,我的月经直接断掉,后面几天没来,以前不会有这种情况,一般七天都会来的。”
顾安:“身体损伤比你想象中严重,你先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吧,有什么不舒服随时联系我,你算好时间,月经过了七天再吃药,先停两天。”
陆不晚:“医生,病治好,他是不是就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
顾安:“......”
顾安担忧她因为这个不吃药不接受治疗,她现在的情况如果不及时控制好,恶化会非常快,到时更不好治。
作为医生,顾安不会帮患者选择,只能如实将可能性一一告知。
陆不晚了解后,让医生开了药。
临走前,顾安说:“不晚,加油。”
回到出租屋后,陆不晚躺在床上刷短视频,其实她看不进去,只是重复地循环一个向上滑的动作。
到了五点半,一个很久没响过的群响了。
是他们项目的群,最初是团建时建的。
他们在群里发团建去哪家餐厅吃饭,聊得不亦说乎,吴良@陆不晚,叫她也过去吃饭,大家一起吐槽公司。
陆不晚没回,当没看到。
不久,吴良私聊陆不晚,说了很多,无非是叫她去聊聊天,好聚好散之类的场面话,最恶心的一句话是,吴良说:别想太多,出来吃饭,开心点。
呵呵。
开心点???
开心???????
谁开心?
有病吧!
陆不晚没回他。
然后宋予来私聊她。
宋予:这应该是我们项目组最后一次团建了,你真的不来吗?大家一起做项目做了这么久,出来聊聊天嘛,别一个人待着。
陆不晚:情绪不太稳定,不过去了。
宋予没回。
项目群又响了,吴良@陆不晚@了两三次。
吴良:一起呗,反正花公司的钱,不吃白不吃。
陆不晚依然没有回。
她觉得是人事那边让他看看她是什么情况,用一顿饭来试探,什么人情冷暖,是打算看她笑话还是看她到底死了没有。
六个月,吴良的态度怎么样她还不清楚吗,但凡有一次不装瞎,她也不会心寒成这样。
是她太年轻,是她太天真,是她太傻,居然想着要做好这个项目,居然想着大家好好合作相互体谅相互理解,是她没看清职场的真面目。
她竟然对他们产生过期待,她竟然想好好做好自己的事。
职场,工作,不过是各取所需。
甩锅、眼盲、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才是最重要的。
她对吴良失望透顶。
吴良又发来信息:真的不来吗?来呗。
陆不晚:不了,现在情绪不稳定。
吴良假惺惺地说:理解,我也经历过,你不来就不来吧,好好休息。
陆不晚没管他了。
离职了,不必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