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困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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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流层的风带着金属摩擦般的低鸣，掠过波音787的机翼。
林颂的指尖搭在驾驶杆上，指腹能清晰感知到气流穿过升降舵时传递的细微震颤
这是他执飞“北京-法兰克福”航线的第三十次，却仍是不敢有半分松懈。
“高度35000英尺，航向275，空速480节。”副驾驶陈陌的声音带着长途飞行后的微哑，目光扫过仪表盘上跳动的绿色数据，“前方20海里有轻度湍流，预计持续十分钟。”
林颂颔首，左手微调油门杆，右手轻轻稳住驾驶杆，飞机的姿态在他的操控下如同游鱼般顺滑。
舷窗外的云层从棉絮状渐变成厚重的积雨云，阳光穿透缝隙，在仪表盘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作为民航圈里少有的Beta机长，他靠的从不是信息素带来的先天优势，而是上千小时飞行积累的肌肉记忆，以及对每一个参数近乎偏执的精准把控。
“林哥，你这手感真是绝了。”陈陌看着姿态仪上几乎纹丝不动的水平线，忍不住感叹，“上次遇到这么强的气流，我手都快抖了，你倒好，跟在平地上开模拟器似的。”
林颂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他的目光落在导航屏上代表法兰克福机场的闪烁光点上，喉结轻轻滚动：“还有两小时落地，盯紧油量和气象雷达。”
Beta的信息素阈值天生比Alpha和Omega都高，这让他在驾驶舱内更能抵御长时间高压环境带来的生理波动，却也让他在圈层分明的航空业里，始终带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但林颂不在乎，从他十八岁考上飞行学院那天起，他的目标就只有一个：
把每一架飞机，每一位乘客，平安送到目的地。
湍流如期而至。
机身开始轻微颠簸，客舱里传来短暂的骚动，广播里乘务长温柔的安抚声透过通讯器传来。
林颂的呼吸没有丝毫紊乱，他盯着眼前的主飞行显示器，手指根据姿态变化做出毫米级的调整。
窗外的云层被机翼切开，水珠在舷窗上划出蜿蜒的水痕，像是谁在玻璃上写下又迅速抹去的诗。
“湍流强度减弱，预计两分钟后脱离。”陈陌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轻松。
林颂松了松握着驾驶杆的手，指节因为长时间用力而泛着淡淡的白。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父亲林建国的身影，上次通电话时，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说工厂最近订单多，忙得脚不沾地。
他当时还笑着让父亲注意身体，说等这次飞完回来，带他去郊区的温泉山庄放松几天。
“Frankfurt Tower, CCA965, request descent clearance.”林颂按下通讯按钮，用流利的英语向塔台申请下降许可。
“CCA965, cleared to descend to 20000 feet, maintain speed 420 knots.”塔台的回复清晰传来。
飞机开始平稳下降，穿过厚重的云层，法兰克福的城市轮廓逐渐清晰。
成片的红顶房屋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莱茵河像一条银色的丝带，蜿蜒穿过城市。
林颂看着这熟悉的景象，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落地滑行时，轮胎与跑道摩擦产生的震动透过驾驶舱传来，林颂稳稳地控制着刹车，直到飞机停在指定的停机位。当“引擎关闭”的指令发出，整个驾驶舱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通风系统轻微的嗡鸣。
“完美落地。”陈陌解开安全带，伸了个懒腰，“林哥，接下来有三天休息时间，打算怎么过？”
林颂摘下耳机，揉了揉耳后的压痕，拿起手机开机：“先回家看看我爸。”
话音刚落，手机就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张叔”的名字
张叔是父亲的助理，跟着父亲干了快二十年，平时除非有急事，绝不会在他飞行时反复打电话。
林颂的心猛地一沉，按下了接听键。
“小颂！你可算开机了！”张叔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你赶紧回来！厂里出大事了！资金链断了！欠白氏的三千万货款，他们限我们一周内还上！不然……不然就要收购工厂，还要裁掉八成员工！”
“三千万？收购？”林颂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湍流狠狠撞击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指节泛白，“张叔，你说清楚，怎么会欠白氏这么多钱？我爸呢？他现在怎么样？”
“上个月进的那批发动机零部件，货款一直没结，白氏那边催了好几次，我们都想着等下一笔订单回款再还……谁知道下家突然违约，货款要不回来了！”张叔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爸知道消息后，急得血压飙升，现在正躺在医院里输液呢！他不让我告诉你，怕影响你飞行，可这事儿……这事儿瞒不住啊！”
林颂站在驾驶舱里，窗外的阳光透过舷窗照在他身上，却让他觉得浑身发冷。父亲创办的“林氏航空零部件厂”，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还记得小时候，父亲牵着他的手，在工厂的车间里看工人组装零部件，说要做国内最靠谱的航空供应商。
这么多年，父亲呕心沥血，工厂才一步步走到今天，怎么会突然就面临倒闭？
“白氏……白野？”林颂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想起那个在京圈里如雷贯耳的名字。
“对！就是白氏的总裁白野！”张叔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张总去求过他好几次，可他油盐不进，说规矩就是规矩，一周内见不到钱，就按合同来！小颂，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厂里几百号员工，都是跟着你爸干了十几年的老人，要是失业了，他们一家子可怎么活啊！”
林颂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张叔，你先别慌，照顾好我爸。我现在立刻订回国的机票，明天一早就到医院。”
挂了电话，驾驶舱里一片寂静。陈默看着林颂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林哥，出什么事了？”
林颂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走到舷窗边，看着停机坪上来来往往的地勤人员，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
他当了七年飞行员，从副驾驶到机长，飞过无数次危机四伏的航线，每次都能凭借精准的操控化险为夷。
可这一次，面对三千万的债务，面对父亲的病倒，面对几百号员工的生计，他这个“民航机长”的光环，突然变得一文不值。
十几个小时后，林颂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出北京首都机场的到达大厅。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挡了挡，直接打车赶往市中心的医院。
出租车在车流中穿梭，林颂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他打开手机，搜索“白氏航空”和“白野”的信息
白氏航空成立于十年前，以惊人的速度崛起，如今已经成为国内航空业的巨头，业务涵盖航空运输、零部件制造、机场运营等多个领域。
而白野，作为白氏的创始人兼总裁，却是个极其神秘的人物。
网上几乎找不到他的照片，只有零星的报道提到他是顶级Alpha，手段狠厉，行事果断，在商场上从无败绩。
“林氏航空零部件厂”一直是白氏的二级供应商，主要提供一些中小型的机械零部件。
父亲之前说过，和白氏合作虽然利润不高，但回款稳定，怎么会突然就催款催得这么紧？
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林颂付了钱，拎着行李箱一路小跑冲进住院部。
在病房门口，他看到张叔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抽烟，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
“小颂，你可来了。”张叔看到他，立刻站起来，掐灭了手里的烟。
“我爸怎么样了？”林颂急切地问。
“刚输完液，睡着了。医生说血压已经降下来了，但还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受刺激。”张叔压低声音，引着他往病房里走。
病房里很安静，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床上。
林建国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头发似乎又白了些，原本挺直的脊背也显得有些佝偻。林颂看着父亲憔悴的样子，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他轻轻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病床边，握住父亲的手。
父亲的手很凉，指尖还带着输液留下的针孔痕迹。
林颂的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他一直以为父亲还像以前一样硬朗，却忘了父亲已经六十岁了，早已不是那个能扛着几十斤零件在车间里跑上跑下的年轻人。
不知过了多久，林建国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坐在床边的林颂，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你还是知道了。”
“爸，你怎么不告诉我？”林颂的声音有些哽咽。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在天上飞，难道还能分心回来处理这事？”林建国咳嗽了两声，眼神里满是疲惫和愧疚，“是爸没用，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本来想着这次能赚一笔，给厂里的员工涨涨工资，也给你攒点钱……没想到，唉！”
“爸，钱的事我们慢慢想办法，你的身体最重要。”林颂握紧父亲的手，“白氏那边，真的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吗？我们能不能申请延期还款？”
提到白氏，林建国的脸色更差了：“我找了白野三次，第一次连他的面都没见到，第二次在他公司楼下等了三个小时，只见到他的特助，说让我们按合同办事。第三次，好不容易托人约到他，在酒桌上，我给他敬酒，他连杯子都没碰，只说了一句话，‘林总，做生意要讲诚信，欠了钱，就得还’。”
林建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白野那个人，油盐不进，心硬得像石头。他在京圈里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少人栽在他手里。我们这种小厂，在他眼里，可能连蝼蚁都不如。”
林颂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他想起自己穿着机长制服，在驾驶舱里掌控全局的样子，想起乘客们信任的目光，想起同事们羡慕的眼神。
可现在，面对白野这样的资本巨鳄，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爸，你放心，我不会让工厂倒闭的，也不会让员工失业的。”林颂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一周时间，我一定想办法凑到钱。”
林建国看着儿子，眼神复杂，有欣慰，也有担忧：“小颂，这不是小数目，三千万啊……你一个飞行员，哪里能凑到这么多钱？”
“我会想办法的。”林颂没有多说，他知道现在说再多都没用，只有拿出实际行动，才能让父亲安心。
从医院出来，林颂直接去了工厂。
林氏航空零部件厂位于郊区的工业园区，距离市区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当出租车停在工厂门口时，林颂愣住了
工厂的大门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手里举着“讨要工资”的牌子，脸上满是焦虑和愤怒。
“林总呢？让林总出来！”
“我们都三个月没发工资了，再不给钱，我们就去劳动仲裁！”
“听说工厂要倒闭了？是不是真的？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林颂的心里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人群，走到前面：“大家静一静，我是林建国的儿子林颂。”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有人认出了他：“这不是林总的儿子吗？听说在航空公司当机长呢！”
“机长又怎么样？能给我们发工资吗？”
“就是，我们要的是钱，不是来看热闹的！”
林颂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大家的心情我理解，工资的事，我爸一直记在心里。现在工厂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但我向大家保证，一周之内，我一定会解决问题，把工资发给大家，也不会让工厂倒闭。”
“一周？你这话能信吗？”一个穿着工装的中年男人站出来，他是工厂的老员工，叫王师傅，跟着林建国干了十几年，“林总之前也说过会解决，可到现在还不是没消息？我们一家老小都等着工资吃饭呢！”
“王师傅，我知道大家不信我，但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一周之内，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林颂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的脸上满是疲惫和无奈，有些人的眼眶还红红的，“我从小在厂里长大，看着大家组装零部件，看着工厂一步步发展起来。这里不仅是我爸的心血，也是大家的家。我不会让这个家散了的。”
人群沉默了，有人小声议论着，有人看着林颂，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王师傅叹了口气：“小林，我们就信你这一次。要是一周后还没消息，我们就只能走法律程序了。”
“谢谢大家。”林颂对着众人鞠了一躬，心里却沉甸甸的。他知道，这一周，将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周。
走进工厂，车间里一片死寂，机器都停了下来，地上散落着一些零部件。
林颂走到父亲的办公室，推开门，里面乱糟糟的，文件散落一地，桌子上还放着没吃完的泡面。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上面是和白氏航空签订的供货合同，违约责任那一条用红笔圈了出来
若逾期未支付货款，白氏航空有权收购林氏航空零部件厂，并要求赔偿损失。
林颂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放下文件，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他脑子里飞速运转着，想办法凑钱
他自己的积蓄只有几十万，远远不够；
向朋友借？这么大的数目，没人能拿得出来；
银行贷款？工厂现在的情况，银行根本不可能放贷。
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工厂被白氏收购，看着几百号员工失业吗？
就在林颂陷入绝望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林颂接起电话。
“请问是林颂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恭敬的男声，“我是白野先生的特助，姓周。”
林颂的心猛地一紧：“周特助？有什么事吗？”
“白野先生听说了林氏航空零部件厂的情况，也知道您一直在为这事奔波。”周特助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想请您明天上午十点到白氏航空总部，谈谈合作的事情。”
“合作？”林颂愣住了，他没想到白野会突然主动联系他，“什么合作？”
“具体的事情，您明天过来就知道了。”周特助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暗示，“林先生，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这是解决林氏困境的唯一机会。希望您能准时赴约。”
挂了电话，林颂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白野为什么会突然邀请他谈合作？是想趁机提出苛刻的条件，还是真的有别的办法？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无论前面是陷阱还是坦途，他都必须去。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林颂打开门，家里一片漆黑，只有玄关的感应灯亮着微弱的光。
他换了鞋，走到客厅，瘫坐在沙发上，疲惫感瞬间席卷了全身。
他拿出手机，翻遍了通讯录，想找个人聊聊，却发现不知道该打给谁。
他的朋友大多是航空公司的同事，要么是Alpha，要么是Omega，他们生活在光鲜亮丽的圈子里，可能永远无法理解他现在的困境。
林颂起身走到阳台，点燃了一支烟。夜风带着凉意吹在他脸上，他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心里一片茫然。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经常带着他在阳台上看星星，说等他长大了，要让他飞到天上去，看看更远的世界。
现在，他确实飞到了天上去，却发现自己连最亲近的人都保护不了。
烟抽到一半，林颂的手机又响了，是医院打来的，说父亲的血压又有些升高，让他明天方便的话去一趟。
林颂挂了电话，掐灭了烟，心里更加焦虑。
他回到客厅，打开电脑，搜索关于白野的更多信息。
网上的资料很少，大多是关于白氏航空的商业报道，偶尔提到白野，也只是说他是个“神秘而狠厉的顶级Alpha”。有人说他出身豪门，背景深厚；有人说他是白手起家，靠自己的能力打下了这片江山；
还有人说他性格孤僻，从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甚至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林颂看着屏幕上零星的信息，心里对明天的会面更加没底。
白野这样的人，会提出什么样的合作条件？是让他放弃工厂的股份，还是让他做些别的事情？
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困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