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春风误》山查丁

15、第15章

　　又是春盛时节，草长莺飞，正是汴京勋贵子弟们纵马击鞠，一展风采的好时候。
　　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素来爱热闹，做东办了一场盛大的马球会，广发请帖，几乎半个汴京城的年轻子弟和闺秀们都收到了邀约。

　　赵缃荷自然也收到了那张精致的请柬。她近来闲得很，顾廷烨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鲜少在书塾露面，听盛长柏隐约提起，似是宁远侯府内里又起了龃龉。

　　那常嬷嬷回来后，顾廷烨追查其母死因之心愈切，与侯府的关系更是势同水火。赵缃荷虽有心相助，却深知那是龙潭虎穴，自己力量微薄，只能徒呼爱莫能助。
　　闲来无事，去马球会上散散心，看看热闹也好。

　　马球会设在城西的皇家马球场，彩旗招展，人声鼎沸。勋贵子弟们锦衣华服，意气风发；各家闺秀们珠围翠绕，巧笑倩兮，构成了一幅鲜活生动的汴京春日行乐图。

　　赵缃荷依旧作沈三公子打扮，一身利落的骑射服，混在人群中，倒也并不显眼。
　　她目光扫视全场，很快便瞧见了几个熟人——盛家兄妹们在一旁的凉棚下。
　　如兰正兴奋地指指点点，明兰则安静地坐在一旁；不远处，齐衡也与几位世家子弟站在一起，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衬得人愈发清俊挺拔，只是目光偶尔掠过场中，带着几分科场失意后尚未完全散去的沉郁。

　　然而，当赵缃荷看到另一边看台上那两个被众人簇拥，气氛却明显不对付的身影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左边是嘉成县主，衣着华贵，妆容精致，下巴微抬，带着惯有的倨傲。右边则是荣妃娘娘的亲妹妹荣飞燕，同样珠光宝气，眉眼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
　　两人虽未直接交谈，但那无形中散发出的气场，已让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赵缃荷心下叫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与这嘉成县主自幼相识，却因性格不合，没少闹别扭。
　　若是在这里被她认出，自己这“沈三公子”的身份只怕立刻就要穿帮！她立刻缩了缩脖子，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打定主意绝不下场，只当个看客。

　　马球赛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场上骏马奔驰，球杖挥舞，引来阵阵喝彩。

　　赵缃荷正看得入神，却见余嫣然红着眼眶，急匆匆地找到明兰，带着哭腔道：“明兰，怎么办？我三妹妹她……她竟将我娘留给我的一支簪子，拿出来做了今日的彩头！那是我娘唯一的遗物了！”
　　明兰闻言，秀眉微蹙，握住余嫣然的手轻声安慰。那对镯子对嫣然的意义，她再清楚不过。
　　“岂有此理！”赵缃荷在一旁听得火起，她虽与余嫣然不算深交，但最见不得这等欺负人的事，当即凑了过去，“哪有拿人家亡母遗物做彩头的道理！”

　　余嫣然见到沈三哥，如同见到了救星，泪珠滚落得更凶。明兰沉吟片刻，抬眼看向马球场，目光坚定：“嫣然别急，那彩头，我们赢回来便是。”

　　“赢回来？”余嫣然一愣，“可……可我马球技术平平，而且需要两人组队……”

　　明兰看向赵缃荷，眼中带着询问与恳求：“三哥哥，马球技术精湛，不知可否……”

　　“没问题！”赵缃荷想也不想，一口应承下来，侠义之心顿起，早把“隐藏身份”的顾虑抛到了九霄云外，“我帮你！定把簪子给你赢回来！”

　　她拉着明兰就去登记组队。齐衡在一旁瞧见，眉头微蹙，目光追随着那道突然变得斗志昂扬的身影，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却不好上前阻拦。

　　当“盛家六姑娘与沈家三哥”组成的队伍上场时，倒是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毕竟男女组队虽不禁止，却也少见，尤其还是盛家这位深居简出的六姑娘。

　　她们的对手，正是拿了簪子做彩头的余嫣红及其搭档。余嫣红见是明兰和沈三，脸上露出不屑的嗤笑。

　　铜锣声响，比赛开始！

　　赵缃荷一入场，便如同换了个人。她身手矫健，驭马技术娴熟，球杖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左冲右突，传球精准，与明兰配合得竟是天衣无缝！
　　明兰看似柔弱，马球技术上却颇有章法，冷静沉着，补位及时。

　　两人一攻一守，一疾一徐，竟将余嫣红那队打得措手不及，很快便连连得分。
　　场外喝彩声不断，齐衡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场上那个灵动迅捷的身影，看着她因运动而泛红的脸颊，飞扬的神采，一时竟有些移不开眼。

　　嘉成县主也注意到了场上那个格外活跃的“沈三哥”，越看越觉得那眉眼身形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感，尤其是那策马奔腾时不经意流露出的姿态……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比赛进入最关键的时刻。赵缃荷看准机会，一个漂亮的抄截，夺下马球，策马直奔对方球门。
　　余嫣红气急败坏，紧追不舍，在双方马身即将交错之际，她竟不顾规则，暗中使坏，猛地一球杖挥出，不是击球，却是狠狠扫向了赵缃荷的头颈！

　　这一下变故突生！赵缃荷察觉到脑后风声，下意识地俯身躲避，那力道十足的球杖险险擦着她的头顶掠过！

　　“咔嚓”一声轻响，她束发的玉冠竟被球杖末梢扫中，瞬间碎裂！

　　如墨的青丝失去了束缚，霎时间倾泻而下，在春日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随风飘扬，衬得那张因惊愕而微微睁大眼睛的脸庞，少了几分平日的英气，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柔美与……惊心动魄的熟悉感。

　　整个马球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目光都凝固在了场上那个长发披散的身影上。

　　这……这哪里是什么沈家三哥？！分明是个女子！

　　齐衡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瞳孔骤缩，浑身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难以置信地看着场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心底某个角落一直存在的，不敢深想的疑窦，在此刻轰然炸开，露出了残酷而又……令人心悸的真相。

　　嘉成县主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先是错愕，随即变成了然，最后化作一丝带着嘲讽和胜利意味的冷笑，扬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禹州团练使家的缃荷妹妹！怎地扮作男儿身，跑到这马球会上来胡闹了？赵家妹妹，你这玩笑，可开得太大了吧！”

　　“赵缃荷”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盛明兰担忧地看向身侧的“三哥哥”，只见她僵立在马上，脸色苍白，紧咬着下唇，握着缰绳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
　　那倾泻而下的长发，如同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钉在了这场精心编织的谎言中央，无所遁形。

　　春风依旧和暖，马球场依旧喧嚣，可对于赵缃荷而言，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彻底颠覆，陷入了无边的混乱与冰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