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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等待有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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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在了一家老店前,解骅记得很清楚,云知特别喜欢这家店。别看平时高冷得谁都不想搭理的死样子,但若是进了这家店,他必定是两眼放光,拿起菜单恨不得把所有的菜品都点上一遍。解骅保证,所有人看到这样的云知都会觉得他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菜上得很快,云知一边吃、一边讲起在国外学习的日子:说理论书上长篇大论的知识点,说实验室凌晨三点还没关的灯,说公寓楼下有一只很漂亮的白猫……
解骅没插话,安安静静地听着,看着云知学成归来,他的心里也很自豪。
“你呢?你最近怎么样?”
“我,”解骅不紧不慢地呷了口酒,度数很低,纯粹喝着玩玩。
“……跟以前一样。”
两人聊天时熟稔自然,还是以前的模样。
“你的工作呢?有着落了吗?”
“哼,”云知得意地撩了下头发,“不是工作挑我,而是我挑工作。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阳光总在风雨后!这八年里是辛苦了些,但我收获了很多啊。”
解骅:“……云知,你在国外还是热衷于看这些毒鸡汤吗?”
“干什么,这都是书里的句子,看看怎么了?人家好歹是出版社正儿八经的东西,又不是什么杂七杂八的书。”
“是是是,你喜欢看就多看,明天我给你送一车来。”
说起这种毒鸡汤,解骅就会很心疼云知,他之前也不明白云知为什么会对这些莫名其妙的句子产生这么大的执念。书本上会写,课桌上也会刻,但当他了解到云知的过往后,才明白了那些东西对他的意义。
“对了,你今晚先跟我回去吧。”
云知一副惊恐的样子,忙地缩了缩脖子,“你要我跟你住?”
解骅气得想笑,戳了下云知的脑袋,“你在想什么?我给你买了套房子,我住你上面。”
“那我放心了,”云知又像是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你之前那套别墅呢?不是说要跟离凇结婚吗,为了工作方便又买的那个。”
“他人还在床上躺着呢,我就换了个地方,等他醒了我们再一起搬过去。”
云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吐出一句已经说过无数遍的话:“你个恋爱脑。”
解骅:“……”
两人吃完饭后,解骅将云知带了回去,他给他准备的是800平的复式大平层,落地窗外映着江景,视野开阔又亮堂。
“我这就回来了,不去看看离凇?两三年没见,怪想他的。”
“别了,明天再去吧,都这么晚了,先好好休息。”
云知放下行李,他确实很累,为了能早一天回来,他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过眼了,此时恨不得赶快洗漱完,再好好地钻进被窝里睡上一觉,再起床迎接明天的朝阳。
……
解骅没回去,而是下了楼,一个人走在街上,孤单的影子被灯拉得很长,却在下一盏灯亮起时缩成小小的一团。他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拿烟,却发现盒子里面空了。
解骅开始反思起自己来,这几天抽烟的频率是否太高了些?明明还没到日子,烟盒却已经空了。
风卷着落叶滚到脚边,沙沙的响,像是昏睡的人浅浅的呼吸声。
解骅看着这条两个人曾走过无数次的路,莫名开始委屈起来,姓离的只顾着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带着一个受伤的脑袋回来,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一躺躺了两年,比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还要能睡。可是他呢,苦苦地等着他,等着他醒,等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的人醒来。
解骅觉得这很不公平,他有时候真的等不下去了,想把所有的医疗仪器给砸了,再把离凇从床上给拎起来,他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醒,实在不行,他就在旁边哭,离凇最见不得他哭了,肯定会心疼地赶快醒过来。
但这也只能想想,用眼泪唤醒昏迷的爱人,也是只有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桥段,从来不会在现实里上演。
一阵风吹来,好像是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解骅猛地回头,却只有空落落的街,路灯一盏盏熄灭,把他一个人留在了愈发浓郁的黑暗里。
思念从来不是轻飘飘、泡在空气里的情感,而是放在心里会疼、攥在手里会烫的东西。在这寂静的夜里,终于让解骅扛不住了,他靠着树干坐在了满地枯黄中,额头无助地抵着膝盖,第一次不敢去想等他醒了……
他害怕这等待太过漫长,会让他撑不住。
“……我好想你……”解骅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很轻地说着,声音散在了无人问津的风里,飘飘摇摇地坠向地面。
解骅第二次希望童话故事能走进现实。
……
时间不急不缓地走着,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
又是一年秋天,解骅正低头给窗台的绿萝浇水,细细密密的水珠顺着叶片绽开,在土壤里积成小小的圈儿。
离凇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年,这一天和过去的每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熟练地更换输液瓶;接着,医生会习惯性地看监护仪上的曲线,又俯身翻看病人的眼球,拿小手电照几下,动作和昨天、前天、和过去一千多个日夜都没有分别。
解骅给绿植浇完水,回到隔壁房间里办公。
突然——
“砰!砰!”
解骅眉梢一皱,正想出去看看是哪个没分寸的人敢来打扰,就听见一阵无比激动的声音:“解先生,病人醒了!他醒了!”
解骅手里的文件夹“哐”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几份合同散落一地。
当他冲进病房时,离凇正躺在床上,眨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听见有人闯进来,眸子里闪过一丝茫然,愣头愣脑地看着从屋外闯入的人。
解骅的心脏“咚”的一声落了地,但随即而来的是另外的问题,离凇看着怎么跟之前不太一样,不会、不会是失忆了吧?他当即头疼起来,这样狗血的桥段实在不应该发生在他的身上。
“……解骅。”
离凇靠在枕头上,嘴角慢慢地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解骅立马扑到他的床边,想抓住他的手,但又怕力气太大再把人弄出个好歹来,最后指尖在半空中抖抖落落了半天,还是离凇主动握上了他的手。那点子温度透过皮肤传递着,几乎烫得他眼眶发酸。
“我渴……”离凇很轻地说着。
“我去给你拿水。”
解骅手忙脚乱地接好水,用棉签蘸着润湿他的嘴唇,再放上吸管让他小口地喝。
看着那抹苍白慢慢染上血色,解骅才感觉到离凇还活着。
窗外的枯叶被斜风细雨卷着飘进房间,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像是一封迟来三年的信。
“现在,又是秋天了啊,”离凇望向窗外,嗓音有点哑,喃喃自语着,“我好像睡了很久,感觉……我们又分开了很久。”
“不久,我等了你三个秋天。”
今天天气不算好,铅灰色云层压得极低,轻而柔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在排演音乐剧。
解骅攥着离凇的手,外面的雨丝斜斜地织着,天空仍是那样的暗沉,连风里的湿冷气息都那样熟悉,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儿来。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夜,他数不清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天气,只记得总会在走廊里站好久,希望离凇醒来的时候能是一个大晴天。
可是……还是这种要命的天气。
不过很好,在这样令人厌烦的天气里,他等来了一场期盼了三年的大事。
解骅没忘记通知云知,他似乎有点事,过了两个小时才来,而且后面还跟着一个人,那个在国外骗他感情骗他时间的人。
那人身上的花衬衫无比扎眼,孔雀蓝的底色上泼洒大片酒红与明黄,像是把振翅欲飞的蝴蝶钉在了布料上。走动时带起衣摆晃悠,上面的色块也跟着翻涌。他此刻停住了,倚在门框上,斜着眼睛打量着病房里的人,花衬衫的领口敞着两颗扣子,配上他周身的气质,消毒水弥漫的医院硬生生被他整成了夜场的调调。
解骅很认真地看了一眼,再次见面时,说委婉点就是穿得有精神,说直白点就是骚里流气的。
“你看见了,可以回去了。”云知清清冷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云医生,真巧啊,居然在医院里遇见,看来我们挺有缘分的。”
云知白了他一眼,把人推出去,利落地锁上门。
三人聊了一会儿,看着快到饭点,在饭店订了饭,顾着离凇刚醒,菜色很是清淡。
吃完饭后,解骅拉着离凇去做全身检查,务必要看到所有的指标都正常他才会放心。可他的心里也清楚,像离凇这样槽糕的情况,留下后遗症是必然的。
“你要做好准备。”
“我明白,”解骅突然顿了一下。
气氛有点儿沉,云知笑着开口,“我说你也太操心了吧。”
“当然了,那是我的……”解骅再次微妙的一顿,连他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云知还以为他是故意向自己炫耀,有模有样地喊了一声:“男朋友~你是不是想说这一句,想说就说呗,我又不是外人,在上学的时候就天天听你说,早就习惯了。”
解骅却是沉默着,他看着地板上的纹路,突然有点儿理解离凇。
“你说你现在害羞什么,十几年前你跟他多好,两个人一整天都黏在一块儿,要不是高中时你们没分在同一个班,我敢肯定你的同桌绝对不会是我。”
云知说了那么多,解骅总算是找到一句能接上的,“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不是重色轻友的人,不会为了跟离凇同桌就把你踹出去的。”
“谁信啊,初中的时候离凇就对我意见大得不行,两只眼睛老是往我们这边瞟,他是为了谁啊?看的我都不自在了……”
云知絮絮叨叨地说着,大多都是些上学时的趣事,毕竟他跟两人共同的回忆大多停留在上学时期。
“云知。”
“怎么了?”
解骅的指尖上转着一支钢笔,又突然收紧,指节发白,茫然像是浸进走廊里的雾气,瞬间裹住了他,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