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与蓝图》rua法

10、第 10 章 探班

　　“家庭新画像”项目的第一个案例——周磊秦雪家庭——的素材收集进展顺利。苏晴和团队沉浸在后期剪辑中，试图从海量素材里提炼出那份真实而复杂的温暖。
　　然而，林薇在部里的推进却遇到了新的阻力。这份阻力并非来自阴险的柯明，而是源于一位她意想不到的“老熟人”——郑守拙司长。
　　郑守拙年近五十，出身江南书香望族，言谈举止带着旧式文人的风骨与迂腐。他笃信儒家宗法伦理，认为“男主外女主内”是维系社会稳定的基石，对林薇这类年轻、位高、且常在政策中强调“个体选择”的女性官员，向来颇有微词。
　　在今日关于完善生育配套政策的部务会上，林薇引用了周磊家庭的案例，提出应考虑“延长并落实男性育儿假，鼓励男性分担育儿责任”。
　　她话音刚落，郑守拙便清了清嗓子，面色沉肃地开口：“林司长关心民生，其心可嘉。但恕我直言，此议恐有舍本逐末之嫌。男女阴阳，各司其职，方是正道。鼓励男子沉溺于灶台琐事，岂非消磨其锐气，长此以往，国无栋梁，家无柱石，何其危哉！”
　　他的用语文白夹杂，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林薇知道，与郑守拙辩论抽象理念是徒劳的。她调出平板上的数据，语气平静无波：“郑司长，根据最新统计，我国双职工家庭比例已超过70%。‘柱石’也在外奔波，‘栋梁’也需分担家庭责任，这是现实，无关消磨锐气。政策应基于现实需求，而非古典理想。鼓励男性参与育儿，有助于降低女性职业中断率，提升生育意愿，缓解人口结构压力，这正是为了国家的长远发展。”
　　她有理有据，将议题从道德层面拉回到了现实数据与国家利益。郑守拙一时语塞，脸色不太好看，但无法反驳硬数据，只得冷哼一声：“巧言令色！只怕最终画虎不成反类犬，乱了纲常！”
　　与此同时，苏晴的剧组。
　　《暖阳之下》正式开机。苏晴沉浸在饰演职场律师的状态里，与此同时，她和顾皓也在利用拍戏间隙，不断打磨“家庭新画像”的纪录片脚本。
　　这天拍摄一场夜戏，场景是女主角加班后，在深夜的便利店遇到同样来买宵夜的男主角，两人在疲惫中相视一笑，生出几分惺惺相惜。
　　片场外围了不少粉丝和代拍，闪光灯不时亮起。苏晴早已习惯这种无处不在的注视，但今晚，她注意到人群中似乎有几个格外“专注”的面孔，镜头一直对着她和顾皓的互动，眼神带着不属于粉丝的探究。
　　经纪人李姐也察觉了，低声对苏晴说：“好像是‘星闻八卦’的人，王硕控股的那个工作室。小心点，他们最擅长看图说话。”
　　苏晴心中一凛，点了点头。王硕和柯明的阴影，从未远离。
　　拍摄间隙，她走到相对安静的休息区，忍不住给林薇发了条信息：「片场有苍蝇，嗡嗡叫，烦。」后面跟了个气鼓鼓的表情。
　　片刻后，林薇回复：「拍完了吗？我刚好在附近调研结束。」
　　苏晴眼睛一亮：「还有一场！你要来探班吗？【期待】」
　　林薇看着屏幕上那个跳跃的“期待”表情，手指顿了顿。她从不涉足此类场合。但想到苏晴面对的压力，以及那条透露着烦躁的信息，她回复
　　「好。给我地址，我低调过来。」
　　一小时后，林薇穿着一身简单的衬衫西裤，如同一个普通白领，悄然出现在片场外围。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远远地看着。
　　她看到聚光灯下，苏晴与顾皓对戏，专业而投入；看到导演喊“卡”后，苏晴瞬间放松下来，和顾皓笑着讨论刚才的表演，眼神清亮，与私下那个会做噩梦、需要安抚的女孩判若两人。
　　苏晴一抬眼，在人群中精准地捕捉到了林薇的身影。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毫无保留的、极其灿烂的笑容，远远地朝她挥了挥手。
　　那一刻，林薇觉得，来这一趟，很值得。

　　林薇的探班并未停留太久，只是等苏晴最后一场戏拍完，两人在保姆车里简短地见了一面。
　　“你怎么真的来了？”苏晴很开心，卸妆湿巾还拿在手里，眼睛亮晶晶的。
　　“来看看‘苍蝇’有多大。”林薇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调侃。
　　苏晴被逗笑了，随即又垮下脸：“还不是王硕那边的人，估计想挖点我和顾皓的‘料’，好给我们接下来的纪录片泼脏水。”
　　“意料之中。”林薇分析道，“他们擅长制造娱乐八卦来模糊焦点。你们剧组内部沟通好，行为谨慎，不给她们可乘之机就行。”
　　“知道啦，林司长！”苏晴故意拉长声音，随即又正色道，“对了，你那边怎么样？有人为难你了吗？”
　　林薇简单说了部务会上的交锋。苏晴听得义愤填膺：“这老古董！都什么年代了！”
　　“理念不同而已。”林薇倒是很平静，“他的担忧，代表了一部分人的真实想法。我们不能简单地视之为敌人，更需要理解和引导。”
　　就在这时，苏晴的助理焦急地敲开车门：“晴姐，不好了！‘星闻八卦’刚刚发了推送，说你……说你和顾皓因戏生情，深夜密会，还附了刚才你们在休息区说话的照片！”
　　照片角度刁钻，刻意避开了在场的其他人，只捕捉到苏晴和顾皓相视而笑的瞬间，营造出一种暧昧氛围。配文更是极尽煽动，暗示苏晴表里不一，一边立独立女性人设，一边剧组恋爱。
　　苏晴的脸色瞬间白了。这种绯闻虽然老套，但杀伤力巨大，尤其会动摇她那些支持“独立”的粉丝基础。
　　林薇立刻拿出手机，快速浏览了一下，冷静地说：“别慌。这只是前奏，他们的目标是我们共同的项目。你立刻让工作室出官方声明，澄清当时是在讨论公益项目，现场有工作人员在场。同时，联系几家关系好的媒体，放出我们‘家庭新画像’项目即将启动的消息，把公众视线拉回来。”
　　她的镇定感染了苏晴。“对，不能自乱阵脚！”苏晴立刻对助理吩咐，“按林司长说的办！”
　　第二天，舆论果然如林薇所料发生了转向。
　　在苏晴工作室发布澄清声明，并正式宣布“家庭新画像”公益纪录片启动后，柯明旗下的一个言论账号立刻发布了一篇长文，标题极为惊悚：《警惕！以“家庭”之名的全面退守：评苏晴新项目》。
　　文章极尽诡辩之能事，将“家庭新画像”污蔑为“鼓励女性回归家庭”、“为父权制招魂”，并将林薇政策提议中的“鼓励男性分担育儿”曲解为“剥夺男性社会竞争力”。文章最后，更是将林薇和郑守拙在部务会的争论歪曲为“林薇激进女权思想遭遇体制内正义力量的阻击”。
　　这篇文章迅速在特定圈层传播，再次将林薇和苏晴推上风口浪尖。
　　然而，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发生了。
　　正在办公室审阅文件的郑守拙，也从秘书那里看到了这篇扭曲事实的文章。当他看到文章将自己描绘成对抗“激进女权”的勇士，并肆意攻击林薇的政策建议是“全面退守”时，他那张古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不悦，甚至……一丝被冒犯的愤怒。
　　他固然不赞同林薇的理念，但他一生恪守“君子和而不同”，最厌恶这种断章取义、搬弄是非的小人行径。尤其这文章竟将他郑守拙与这种网络流氓并列，简直有辱斯文！
　　更让他心情复杂的是，文章中攻击林薇“否定男性价值”、“打压男性”，可他分明记得，林薇在会议上引用数据，强调的正是“男性也应享有育儿的权利与责任”，甚至在她主导的“职业尊严”计划里，首要肯定的就是那位老工程师李工的男性价值。
　　这个林薇，似乎……并非他之前所以为的那种片面、偏激之人。
　　他沉吟片刻，拿起内线电话，对秘书吩咐道：“以我个人的名义，起草一个简单的说明。只强调一点：部务会上的讨论乃正常政策研讨，各抒己见，外界不应过度解读，更不应歪曲事实，徒增纷扰。”
　　这份来自“对手”的、仅限于澄清事实而非支持理念的说明，虽然克制，却在关键的舆论时刻，无形中削弱了柯明文章的可信度，为林薇和苏晴分担了一部分压力。
　　当林薇看到郑守拙这份措辞严谨的说明时，也感到十分意外。她看着文件，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