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梧桐》梦舒

13、第 13 章

　　沈迟叙打点好一切之后，拿钥匙开了锁，安岁注意到门口的动静探着脑袋往外看去，见沈迟叙拉开门进来：“你准备好了，是吗？”

　　沈迟叙点了点头，拉过安岁的手，牵着他出门，“走，我们去吃蛋糕。”
　　“蛋糕？”安岁跟着他一步步下楼，发现整个房子都有些张灯结彩的，楼梯和横梁上挂满了彩色的气球和亮晶晶的彩带，装饰也比原先复古的氛围大相径庭，就连楼梯的扶手都被雕琢成了粉红色，整个人站在其中像似进入了童话世界中的梦幻城堡。

　　“对，生日蛋糕。”沈迟叙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安岁，他将蛋糕放在客厅的餐桌上，从盒子里面拿出刀叉递到安岁的手中，“岁岁，以后我们每一年过生日都要吃生日蛋糕。”
　　安岁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里三层外三层的水果夹心蛋糕，他从小到大吃到过的最奢侈的食物无非是在学校食堂和沈迟叙吃过的那几顿猪脚饭外加几个卤鸭腿。
　　沈迟叙说完，打了个响指，扭头示意管家去厨房将自己方才做的那碗面端过来：“哦，对了，还有长寿面。”
　　安岁带着些许紧张，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那柄刀叉，沈迟叙让安岁亲手拆开蛋糕盒子顶端的丝带，在安岁紧紧地盯着这个紧致完美的蛋糕挪不开眼的时候，沈迟叙起身静悄悄地将客厅的灯全关了，回来的路上还不忘点开了一旁复古的磁带，里面放着洋气的英文版的生日快乐歌。

　　沈迟叙回来的空隙，客厅只剩下一盏微弱的吊灯，还散发着一丝余光。
　　借着那丝微弱的余光，安岁拿出来盒子里面的装饰品，里面有一顶镶钳着几颗砖石的王冠，他将王冠拿在手上摸了摸，上面的砖石在室内仅有的那几处灯光的照射下显得璀璨耀眼。
　　沈迟叙见安岁盯着手里的王冠一直没挪开眼，便问了一声：“要我帮你戴上吗？”
　　“这、这个，我也可以戴吗？”安岁指了指那顶华丽的王冠，有些诧异道。
　　“为什么不能戴？”
　　“我、又不是公主。”
　　“戴王冠的又不一定是公主。”沈迟叙拆开装饰品包装袋，将五颜六色的蜡烛插在了蛋糕的最上层，他一边插着又一边说道：“也可能是王子呀。”
　　沈迟叙插完，数了一下数量，正好十七根，他将蜡烛一一点燃，蜡烛的烛火将室内衬得更亮了些，随后他拿过安岁手中的那顶王冠，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来吧，我最亲爱的王子，让我为你加冕。”
　　安岁的眼睛里波光闪烁，像似倒映着星星，他微微低头，沈迟叙双手捧着那顶王冠，无比虔诚地戴到了安岁头上，“好了，请我们最最可爱的王子殿下，闭上眼睛许愿吧。”
　　安岁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他无比小声地念道：“一愿妈妈长命百岁，身体健康。二愿沈迟叙上课认真努力，考上重点大学。三愿……”
　　沈迟叙甚至都不用仔细去听声音，单看安岁的嘴唇就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
　　安岁停顿了一瞬，就在沈迟叙觉得安岁第三个愿望会许给他自己的时候，却听见安岁动了动嘴皮子，没有发出声音地说道：“三愿前两个愿望都可以如愿实现。”
　　好家伙，还真是一个愿望都不给自己留。
　　安岁许完愿，正打算吹蜡烛，沈迟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这个环节，然后道：“安岁，你再许一个给自己啊，好好的生日，一年可是只有一次的生日，你连生日愿望都不愿意留一个给自己吗？”
　　“啊？”安岁睁开眼，明显愣住了：“你都听到了？”
　　“没听见，但我看出来了。”沈迟叙双手环胸，目光灼灼地盯着安岁说：“第三个不算，你再重新许一个吧。”
　　“我……”安岁显然思考了一下，又说：“我不知道该许什么了。”
　　“那你再好好想想。”沈迟叙看上去似乎并不相信，直言道：“想一个为了自己的。”
　　安岁像似真的有在好好地思索一番，他想过之后，说“要不，沈迟叙，我最后一个愿望分给你吧。”
　　“嗯？”沈迟叙听见这话，低头沉默了一瞬，反问道：“你要把最后一个愿望给我？”
　　“对，我想要分一个给你。”安岁的眼睛都跟着亮了亮，继续道：“让你在这一天也可以有一个自己的愿望，然后等到可以有等到他实现的那一天。”

　　“也行。”沈迟叙扭头，看了一眼蛋糕，又望着安岁有些泛红的耳朵，开始闭上眼睛，：“我许愿我要安岁……”
　　他话更说到这儿，安岁就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他的嘴唇上：“你别念出来啊，念出来了就不灵了。”
　　“谁说念出来了就不灵了。”沈迟叙又睁开了眼，回答道：“我觉得心诚则灵，再说了，今天是你生日，我许愿也该让你知道，毕竟你是今天的许愿者，愿望只有经过你的同意才有实现的可能。”
　　“好吧。”安岁耳根不自觉地有些发烫，似乎被他说服了，看了看烛火，催促道：“那你快许吧，一会儿蜡烛快烧没了。”
　　沈迟叙温和地笑了一声，这一次他没闭眼，而是一反常态地盯着一旁的安岁，语气显得格外深刻：“安岁，我的愿望只有一个，你可得答应我啊……”
　　他说到这儿，停顿了半晌，安岁瞪大了眼，忍不住红了脸颊。

　　“安岁。”沈迟叙唤了他一声，接着捧过安岁泛红的脸颊，一字一句，极为珍重地说道：“我要你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安岁听完，心跳控制不住地怦怦乱跳，整个人怔了怔，见他松开了手，立马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借着吹蜡烛的契机，和身前的沈迟叙自然而然地拉开了距离。

　　安岁往前走了两步，一口气吹灭了蜡烛，那一丝呢喃的气氛也随着烛火的晃动而忽然消失。

　　可就在安岁以为自己的心跳终于可以回归正轨的时候，沈迟叙的胸膛抵在了安岁的后背，两人靠得极近，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似一对交叠的影子。

　　安岁怔愣地伫立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的，他不知道沈迟叙为何突然靠近，只能迟钝地等着对方离开。

　　但沈迟叙显然没有离开的打算，安岁仰着脖子见沈迟叙微微低垂着脑袋，将嘴唇贴在了他的耳窝，声色低沉地问道：“安岁，我还有个生日礼物想给你。”

　　安岁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迟叙在这时递给他一个砖红色礼盒，上面帮着大红色彩带。

　　安岁伸手接过，缓缓打开，看到一块黄金镂空的锁，问:“这、这是什么?”
　　沈迟叙伸手拿了起来，那黄金镂空的锁做工精细，上面雕刻的图案也是栩栩如生，俨然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工艺品。

　　“这是长命锁，我年初那几日连夜在寺庙求的。”沈迟叙解开锁链想要给安岁戴上，“你戴上之后，佛祖肯定会庇佑你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

　　安岁听闻，偶然抬头，笑着说:“你咋老是想着让我长命百岁啊？我才16,7岁，也不是老态龙钟的年龄，这离长命百岁还远着呢？”

　　沈迟叙也跟着笑了一声:“这不是先跟佛祖说好来嘛？你先排着队，到老了就不会那么轻易离开了。”

　　“所以你以为这是先到先得?”

　　沈迟叙见他打趣，也跟着笑了一声:“这叫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安岁笑着看向沈迟叙，说：“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沈迟叙将第三层蛋糕上面的奶油剃掉，然后将里面的青提和芒果果肉挑出来，放在安岁的碟子里，说：“先把水果吃了吧，这蛋糕肯定吃不完了。”
　　“我可以吃完的。”安岁挥了挥手里的小叉子，表示自己还能吃，但下一秒他就毫无征兆地打了一个响嗝。
　　安岁意识到这一点，有些羞愧，连忙捂住了嘴巴。
　　沈迟叙笑了笑，百无聊赖地说道：“我虽然信你还能吃，但是你别忘了这边还有一碗我亲自下厨的长寿面。”
　　说完，他将餐桌另一旁的长寿面端了过来，搁在安岁的桌前，指了指：“蛋糕吃不吃得完不要紧，放冰箱里面，明天也可以继续吃，但这长寿面你得吃了。”
　　“我吃不完那么多面。”沈迟叙拿着筷子翻了翻，那碗面实在有些太多：“可以你一半，我一半吗？”
　　沈迟叙故作思考的姿态，将手撑在下巴处，缓缓说道：“也行，但这面是一整根的，不能断啊。所以我们就用一个碗吃吧。”
　　“真的吗？”安岁看着那碗面有些不可思议。
　　沈迟叙瞥了一眼安岁，不容置疑道：“当然。”
　　“……”
　　两人吃完面，收拾好一切，已经很晚了，安岁抱着海螺和长命锁，宝贝似的想回房洗漱睡觉，却被沈迟叙劝着拉去了他的房间。
　　美其名曰，今晚整得有些太晚了，明早他还要带安岁出去玩，怕自己起不来，所以要安岁做他的人肉闹钟，第二天准时叫他起床。

　　安岁没有意见，便随他去了。两人洗漱完，整着被子各睡一头。
　　这一夜，安岁都难以入眠，他能听到沈迟叙睡在他旁边的均匀呼吸声，像夜晚的潮汐，一声声地拍打着他似懂非懂的凌乱思绪。
　　两人之间，一路走来的那些点点滴滴，就像电影的片段一般在安岁的脑海中一帧一帧地放映着……

　　从一开始的相互伤害，安岁的绝不低头，再到沈迟叙一次次主动的帮助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再到如今，两人相互陪伴的惺惺相惜。这其中又参杂了许多数不尽的复杂情愫，有紧慌失措，有羞涩懵懂，有挣扎未果，有躁动不安；但最终，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纷繁情愫全都归属于安岁情窦初开的年少世界。

　　安岁心跳加速地回忆着过往的一幕幕，直到天光破晓，他盯着窗帘外面投射进来的微弱晨光，眨了眨眼睛，似乎终于明白那些心悸的情愫发生的是那般自然，自然到他用理性的思维都无法解释清楚，更无法控制它们，只能任由它们肆意生长，在心底不断地生根再发芽。
　　安岁一直睁着眼，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远处的太阳从地平线上慢慢升起，沈迟叙翻了个身，此刻正对着安岁。

　　安岁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睡脸，眼中那一丝酸涩的情绪化作一滴泪落在枕间，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透着清晨微弱的曦光，描摹了一圈沈迟叙立体分明的脸部轮廓。

　　喜欢就喜欢吧。
　　他不可抑制地想着这一切。
　　也许这世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得到合理控制，但唯有喜欢，是无法勉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