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长生》Seno森诺

17、抉择

　　仙魔大战的序幕，于一场血色婚典上，由魔尊亲手拉开。
　　而那个布置了一切阴谋的魔尊，在距离成功仅一步之遥时，却因回头看了一眼，
　　满盘皆乱。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前方，是唾手可得的“溯影琉璃心”，魔功大成、颠覆仙界的夙愿近在咫尺。
　　身后，是仙元急速溃散、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的九澈。
　　柒渊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距离那温润的琉璃心只有寸许之遥，那其中蕴含的庞大力量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魔魂在疯狂叫嚣，催促她完成这最后一步，只要拿到它，魔族便能迎来新的纪元！
　　可她的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万钧枷锁禁锢，动弹不得。
　　九澈那张惨白的、带着难以置信与破碎伤痛的脸，清晰地烙印在她脑海，比任何魔咒都要深刻。他仙元溃散时那如同星辰陨落般的气息，像一把冰冷的锉刀，在她坚硬的心上来回拉扯。
　　他会死。
　　这个认知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击溃了她所有的理智与筹谋。
　　“魔尊！快取琉璃心！” 紧随其后冲入禁地的魔族影卫急声催促，他们已与追来的狐族长老激烈交战，魔气与仙光猛烈碰撞，整个祭坛都在震颤。
　　柒渊猛地回头，猩红的眼眸扫过那影卫，带着滔天的杀意与烦躁：“闭嘴！”
　　影卫被她眼中从未有过的暴戾惊得心神一颤。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的迟疑，狐族大长老已然突破魔卫的阻拦，携着滔天怒意与磅礴仙力，一掌向她背后袭来！“魔头！受死！”
　　凌厉的杀机刺激得柒渊魔元自动护体，她本能地反手一掌迎上！
　　“轰——！”
　　魔尊与狐族顶尖长老的全力对撞，能量风暴瞬间席卷整个核心禁地！狂暴的气流将祭坛上的玉柱震出裂痕，连那悬浮的“溯影琉璃心”都光华乱颤，偏移了位置。
　　柒渊被震得气血翻涌，连退数步，恰好远离了琉璃心。而大长老也被那精纯霸道的魔元逼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骇然与彻底的冰寒。
　　“果然是你……魔尊，柒渊！”
　　名号被点破，身份暴露无遗。
　　柒渊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局，再次遥遥投向婚典方向。九澈的气息，更弱了……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不能再等了！
　　什么至宝！什么野心！
　　在那急速消逝的生命面前，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后悔”的毒焰，在这一刻将她千年筑起的心防焚烧殆尽。
　　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做出了选择。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这位凶名赫赫的魔尊，竟然后退了。她没有再去触碰近在咫尺的琉璃心，而是猛地转身，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流光，不是逃往魔界，而是冲向了那片令她心魂俱颤的、红色婚典现场！
　　“拦住她！” 大长老惊怒交加，以为她要趁机对已是脆弱无比的九澈下毒手。
　　数道强大的仙术光芒交织成网，试图阻拦。
　　柒渊眼中猩红之色大盛，周身魔元毫无保留地爆发，如同燃烧的黑色流星，悍然撞碎了所有阻拦！
　　“砰！”
　　她重重地落在了一片狼藉的婚典礼台之上，落在了那个蜷缩在地、气息微弱的雪色身影旁边。
　　周围的宾客早已惊恐四散，只剩下几位核心长老和心腹仙侍，皆如临大敌地看着她，仙力凝聚，却投鼠忌器，不敢贸然上前。
　　柒渊谁也没看。
　　她只是缓缓地、几乎是颤抖地，在九澈身边蹲下身。
　　他紧闭着眼，长睫脆弱地垂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唯有唇角那抹未干的血迹，红得刺目。曾经清澈温暖的仙元，正不可逆转地从他体内流逝。
　　她伸出手，想要碰触他冰凉的脸颊，指尖却在半空停滞，沾染着魔族血腥与阴谋的手，第一次感到如此沉重。
　　“……为什么……” 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无尽痛苦与不解的呢喃，从他苍白的唇间逸出。
　　他还有意识。
　　他在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欺骗？为什么背叛？为什么……要在给予他极致的美好后，亲手将他推入绝望的深渊？
　　柒渊的心脏像是被这句无力的质问狠狠剜了一刀，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她能说什么？
　　说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谎言？
　　说她的接近只为盗取他族至宝？
　　说她……或许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早已沉溺于他给予的纯净与温暖？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自己永恒而冰冷的生命里。
　　然后，在所有人警惕的注视下，她做出了一个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
　　她运转起浩瀚的魔元，却不是攻击，而是化作最精纯的本源力量，如同甘霖般，小心翼翼地、源源不断地渡入九澈濒临崩溃的仙体之中，强行吊住他最后一线生机！
　　“你……！” 大长老震惊失色。
　　魔元与仙体本质相克，她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虽能短暂维持生命，却会加剧他身体的崩溃过程！
　　柒渊恍若未闻，只是专注地看着九澈因魔元入体而痛苦蹙起的眉头，低声道：
　　“……活下去。”
　　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执拗。
　　说完，她猛地收手起身。魔元的大量消耗让她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她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个让她方寸大乱、让她千年谋划功亏一篑的少年，眼中情绪复杂难辨，有痛，有悔，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定义的……眷恋。
　　随即，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化作一道黑色魔光，冲霄而起，径直突破了青岚境的结界，消失在茫茫天际。
　　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至宝。
　　她暴露了隐藏已久的身份。
　　她耗尽魔元，只为吊住他一口气。
　　留下一个混乱的、充满恨意与不解的仙族，和一个躺在破碎婚典上、生死未卜、道心尽毁的九澈。
　　原来……
　　这场以阴谋开始的戏，
　　入戏最深的，
　　竟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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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宫）
　　影卫（跪地禀报）：尊上，为何……为何不取琉璃心？我们……
　　柒渊背对着他，周身气息冰冷暴戾，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滚。”
　　影卫仓皇退下后，空旷的魔殿中，她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冰凉的体温。
　　她闭上眼，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他……能活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