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长生》Seno森诺

16、血色婚典

　　青岚境从未如此热闹过。
　　红绸铺满了通往听雪苑的每一寸路径，仙葩灵草竞相绽放，流光溢彩。宾客如云，仙乐袅袅，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仙族都收到了狐族次子大婚的请柬。尽管内部反对声浪不小，但九澈以近乎决绝的态度压下了一切异议。
　　他想要给她一场最盛大的婚礼，向三界宣告他的选择。
　　新房内，柒渊身着凤冠霞帔，这身属于仙族的喜庆红色，衬得她容颜愈发秾丽，却也透着一丝与她魔尊本质格格不入的诡异。铜镜中映出的身影，陌生得让她自己都心惊。
　　指尖抚过嫁衣上繁复精致的绣纹，那是九澈亲自参与设计的，融合了狐族图腾与她“偏爱”的、带着些许不羁风骨的流云纹。
　　“从此以后，听雪苑便是你的家。”他今晨来看她时，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期待与幸福，如是说道。
　　家？
　　多么遥远而可笑的字眼。
　　柒渊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魔宫传来的最后一道密令——“大婚之日，结界最易松懈，伺机夺取琉璃心，魔军已就位，信号一起，里应外合。”
　　袖中，那枚承载着她隐秘魔识的木镯微微发烫，与圣地祭坛周围的“锚点”遥相呼应。时机将至。
　　“吉时已到——请新娘——” 司仪悠长的唱喏声从外面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所有情绪已被尽数压下，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她拿起旁边做工精巧、缀着流苏的红色盖头，缓缓覆在自己的头上。
　　视线被一片血红笼罩。
　　婚礼的流程庄重而繁琐。隔着盖头，柒渊能感受到无数道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好奇的、羡慕的、审视的，以及来自长老席方向那几道冰冷而充满疑虑的视线。
　　她如同一个最精致的提线木偶，在九澈小心翼翼的牵引下，完成一项项仪式。他的手心温暖而稳定，带着微微的湿意，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与激动。
　　“夫妻对拜——”
　　随着司仪的高声宣布，两人相对而立。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她能看见九澈雪色的袍角，以及他因躬身而微微垂下的、带着喜悦弧度的唇角。
　　就是此刻！
　　就在她弯腰俯身的瞬间，袖中木镯光华内敛，一道无形无质、却凝聚了她大半魔元的指令，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悍然激发了所有埋藏在祭坛结界周围的“锚点”！
　　“嗡——”
　　一声低沉却撼动整个青岚境的嗡鸣，自圣地祭坛方向传来！那笼罩祭坛的七彩霞光骤然剧烈波动，颜色变得混乱而黯淡！
　　“怎么回事？！”
　　“圣地异动！”
　　观礼席上瞬间一片哗然，所有仙人都感受到了那股不寻常的、带着隐晦邪异的能量波动！
　　九澈猛地直起身，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化为惊疑不定。他下意识地就想将柒渊护在身后。
　　然而，比他动作更快的是柒渊。
　　她猛地抬手，自己掀开了那顶红色的盖头。
　　凤冠之下，那张倾城的脸上再无半分温顺与羞怯，只有一片睥睨众生的冰冷与漠然。她甚至没有看身旁脸色骤变的九澈一眼，身形化作一道鬼魅般的幽影，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圣地祭坛的方向！
　　“七鸢？！” 九澈惊骇失声，下意识地追出几步，却只见她那决绝的背影，和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再也无法掩饰的、精纯而恐怖的魔尊气息！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拦住她！” 大长老须发怒张，厉声喝道，强大的仙力瞬间爆发。
　　数道身影急速追去。
　　但已经晚了。
　　柒渊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她利用“锚点”造成的结界短暂紊乱，如同撕裂帛锦般，强行突破了圣地最外层的防护，直接冲入了供奉着“溯影琉璃心”的核心禁地！
　　那悬浮于祭坛正中、散发着温润光华、蕴含着无尽创世生机的琉璃心，近在咫尺。
　　身后是追兵的怒吼与磅礴的攻击仙术。
　　身前是她谋划千年、志在必得的至宝。
　　以及……那个被她无情抛弃在婚典之上、信仰与情感同时崩塌的……九澈。
　　柒渊眼中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刺痛，随即被更深的决绝覆盖。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魔元凝聚，抓向那枚“溯影琉璃心”！
　　结束了。
　　这场荒唐的戏码，该落幕了。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琉璃心的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传入她耳中的，如同泡沫破碎的声音，自身后遥远的大婚现场传来。
　　紧接着，是一股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熟悉气息的……急速消散！
　　柒渊猛地回头。
　　透过破碎的结界，她遥遥望见，那一片刺目的红色婚典现场，九澈站在原地，脸色惨白如雪，他心口的位置，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磅礴的仙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疯狂逸散！
　　那是……情劫反噬！
　　他撑不过情劫，仙元正在溃散！
　　那一刻，什么至宝，什么魔界大业，什么千年谋划，在她脑中轰然炸开，变得一片空白。
　　她伸向琉璃心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