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长生》Seno森诺

12、心意

　　巡视边境的行程骤生变故，狂暴的远古凶兽群突袭。九澈为护住身旁的柒渊，以身为盾，硬生生承受了那凝聚着诡异破坏之力的一击。雪衣瞬间被鲜血浸透，他强提仙力，带着她踉跄坠入一处隐蔽山洞。
　　洞内晦暗，仅有石缝漏下微光。九澈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柒渊探查着他的伤势，心猛地一沉。这伤势之重，恐怕……
　　她正欲动作，却听见他虚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同于身体创伤的执拗。
　　“那日……星火节……”他每说一字都牵扯着伤口，鲜血自唇角不断溢出，可那双冰澈的眸子却紧紧锁住她，仿佛这是比性命更重要的问题，“为何……亲我？”
　　柒渊准备运转魔力的指尖微微一颤。
　　“后来……又为何……疏远？”他喘息着，眼神灼灼，里面翻涌着困惑、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深藏的痛楚，“七鸢……你对我……究竟……”
　　洞内一片死寂，只有他破碎的呼吸声。在这生死边缘，他抛却了所有规矩与矜持，只求一个答案。
　　柒渊看着他苍白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看着他眼中几乎要将他自身焚烧殆尽的执着，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名为“慌乱”的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她习惯于掌控，习惯于算计，可此刻，面对这双纯净眼眸在濒死时的追问，她那些准备好的谎言与伪装，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该如何回答？承认那亲吻是戏弄？承认疏远是因那一丝不该有的动摇？还是……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她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垂下眼睫，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在眼底。她终究……没有回应他的问题。
　　她的沉默，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九澈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亮。他嘴角牵起一抹极淡、极苦涩的弧度，仿佛早已料到，却仍不免失望。
　　“呵……”他低低咳出一口血，不再看她，转而开始艰难地交代后事，声音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拿着我的玉佩……去丹霞阁……寻赤霞元君……她会……护你……”
　　他开始一一细数可以托付的人与地方，细致地安排着她离开他之后的生活，仿佛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最后的事情。
　　柒渊站在原地，听着他用尽最后气力为她铺排后路，字字句句，皆是她。那股慌乱感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演变成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空虚。千年以来，她纵横魔界，踏着尸山血海前行，从未觉得失去什么，也从未害怕过什么。可此刻，看着这个因她而濒死、却仍在为她着想的少年，她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从她冰冷漫长的生命里，被硬生生抽离。
　　“你别说了！”她终于无法忍受这种陌生的空虚感，出声打断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与……恐惧。
　　九澈轻轻摇头，目光似乎想再次落在她脸上，却已失去了焦距。“遇见你……很好……”他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我的世界……太安静了……谢谢你……”
　　谢谢你的喧闹，谢谢你闯入了我的世界。
　　最后几个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他握着玉佩的手无力地垂下，彻底陷入了昏迷，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断绝。
　　那瞬间，柒渊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像是被瞬间掏空。
　　你不能死！
　　她紧紧抓住他冰冷的手，看着他那张失去血色的脸，脑海中一片混乱。她还不明白这种撕心裂肺的恐慌和空虚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
　　我绝不允许你就这样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