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男生子）我的夫君能怀孕》莲韵山人

26、第二十六回

　　时气入了冬末春初，因着倒春寒，连日大雪，紫禁城银装素裹，寒气却直透骨髓。顾清淮的身子愈发沉重，那孩儿已近六月，胎动愈发有力，时常闹得他夜间难以安枕。兼之孕期本就浅眠，心中又压着千斤重担，竟是夜夜惊梦，不得安宁。

　　这夜，窗外北风呼啸，刮得窗棂格格作响。顾清淮本就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尽是些光怪陆离之景：有时是父皇冷厉的斥责，有时是兄弟讥讽的嘴脸，有时又是那日宫宴上众人投来的探究目光……最终，竟化作陆参商那双冰冷沉寂、却又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眸子，冷冷地望着他，望着他日益隆起的腹部，唇边带着一丝讥诮……

　　他猛地惊醒，心跳如擂鼓，后背惊出一层冷汗。腹中胎儿似乎也被他的惊悸所扰，不安地躁动起来，顶得他一阵阵发紧抽痛。

　　“呃……”他难受地在榻上辗转起来，抚着那硬邦邦的腹顶，试图安抚内里那不安分的小家伙，却是徒劳。孕吐之感也趁机袭来，喉间酸水不断上涌。

　　殿内烛火早已熄灭，只余窗外雪光映照进来，一片清冷朦胧。他摸索着想要起身喝口水压一压，却因腹部沉坠，兼之梦魇后浑身乏力，一时竟未能坐起，反而狼狈地跌回榻上，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守在外间的陆参商本就警醒，闻声立刻轻步走了进来。她并未点燃烛火，只借着雪光，走到榻边，低声问道：“殿下？”

　　顾清淮此刻正被孕吐与腹痛折磨得狼狈不堪，又兼梦魇惊魂，心绪正是最脆弱混乱之时。骤然听到她的声音，想起梦中她那冰冷的目光，一股莫名的委屈与怨愤猛地涌上心头，竟口不择言地迁怒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看孤这般模样，你心里可是痛快了？！”

　　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参商在黑暗中静立片刻，并未依言退下，也未出言反驳。她只是默默转身，倒了一杯温水，又从那常备着的小瓷瓶里倒出两颗腌渍的梅子，一同递到他榻边。

　　“殿下梦魇了，喝口水压一压吧。”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听来平静无波，却奇异地带着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

　　顾清淮一噎，满腹的恶语竟被这平淡的关怀堵了回去。他怔怔地看着黑暗中她模糊的轮廓，鼻尖萦绕着那酸梅的清香气，喉间的恶心竟真的被压下去几分。

　　他沉默片刻，终是别扭地接过水杯，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带着一丝微微的温度。他猛地缩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心跳却漏了一拍。

　　他慢慢将水饮尽，又含了一颗梅子在口中。那酸涩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渐渐抚平了喉间的不适，连带着腹中的抽痛也似乎缓和了些许。

　　殿内重归寂静，只闻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无止无息的风雪声。

　　“它闹得厉害。”良久，顾清淮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与抱怨，仿佛在向她寻求慰藉。

　　陆参商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月份大了，自是活泼些。殿下放宽心，莫要思虑过甚，反而惊扰了胎气。”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却不再是以往那般公事公办的冷漠，倒像是真的在宽慰他。

　　顾清淮心中那点怨气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软。他靠在引枕上，轻轻抚摸着那依旧躁动不安的腹部，忽然低声道：“方才梦见，你不要它了……”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这简直是示弱，他怎能在她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黑暗中，他听到陆参商似乎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地，却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坎上。

　　随后，一只微凉的手，极其轻柔地覆盖在他置于腹间的手背上。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殿下，”她的声音低柔，仿佛怕惊扰了这夜的静谧，“奴婢人微言轻，去留皆由殿下。但既在其位，必谋其政。既是殿下和……小主子的事，奴婢自当尽力。”

　　她没有承诺什么，甚至话语依旧疏离，但那掌心传来的微薄温度，和那声极轻的“小主子”，却像一道暖流，悄然融化了顾清淮心中冰封的一角。

　　他反手，下意识地握住了她那微凉的手指，紧紧攥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两人就这般，在黑暗与风雪声中，隔着锦被，手叠着手，护着那不安分的胎儿，许久无言。

　　直至顾清淮呼吸渐匀，再次沉沉睡去，那只手也未曾松开。

　　陆参商静静坐在榻边脚踏上，任由他握着。窗外雪光映照着她半张侧脸，神情晦暗不明，唯有那双总是沉寂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为复杂的，连她自己都无法解读的情绪。

　　长夜漫漫，风雪未歇。

　　这一夜，有人安眠，有人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