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进化中》小嵬

2、第 2 章

　　7:36，樊泽洲第三次挂电话无果，终于舍得接通容嬷嬷的电话并熟练地翻身下床，迷着眼一路摸索到洗手间。
　　然而今天容嬷嬷格外暴躁，还不等樊泽洲完全清醒，就扯着横跨八个音域的嗓子向他发起进攻。
　　“樊泽洲你人呢！队里今天有大案现在都快忙死了！哔——哔——哔——哔——”（此处脏话省略）
　　容容要是没当法医，大小能在说唱界占有一席之地。
　　樊泽洲把手机扔进抽屉，以防被容嬷嬷的口水隔空溅到。
　　更年期妇女综合症又犯了，他想。
　　筌州市能有什么大案，无非是街口老太太的口角是非、校园中二少年为情跳楼，最过分的也不过俩大爷互相碰瓷扯头花。
　　整天把刑事犯罪侦查队搞得跟治安大队一样。
　　这边完成洗漱任务，那边容嬷嬷算是冷静了一点，开始向不靠谱的组长汇报。
　　“今早6:07，筌州市公安局接到学生报案。”
　　樊泽洲开始扒拉自己整齐的衣柜，哼着歌从一排大差不差的衬衫中找今天要穿的。
　　“有人在椿树庄十三沟旁发现一具女尸，经鉴痕科鉴定现场并无明显痕迹，初步判定此地不为第一案发现场。”
　　樊泽洲等电梯时瞥到自己家对面闲置已久的房子门口放置的暖黄色的脚垫，挑了挑眉。
　　新住户？
　　“死亡原因是头部遭受重击导致的失血过多，目前已经立案……”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江涉从电梯里走出来，樊泽洲下意识瞄他一眼。
　　只见深蓝色外套包裹着纤细身躯，脚步虚浮，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瘦削的下颚，江涉因他的视线感到不快，迅速地白了对方一眼，换来一个满不在乎的笑。樊泽洲目光尾随他进了家门，关门前的一瞬那双漆黑的眼睛与他对视，樊泽洲的喉咙泛起痒意。
　　这个人让他有种莫名的感觉。

　　此时的筌州市公安局正一片焦头烂额，樊泽洲带着包子油条推开办公室的门也没能引起大家关注，只有余明余副队赶忙迎上去，向樊队长上报工作进度。
　　“女尸身份确定，贾生已经通知她的家人前来认领，我整理了她的资料立案调查，外勤是我找警员去还是……”
　　“别找他们了，我带几个人去。”
　　“好的，那我现在安排车。”
　　“樊队，容容姐有一些特殊情况要单独跟你说。”
　　容容，今早给他打电话的疯女人，现筌州市公安局资深法医一枚。
　　樊泽洲脑壳痛。
　　容女士曾在居安市实习期间便装出行，被某个不长眼的通缉犯挟持，当机立断一高跟鞋给那罪犯开了个瓢，谁料想审判庭上那人杀人放火抢劫诈骗样样都干，容女士直接荣获表彰实习生转正，干了几年后因适应不了居安市高强度的工作，申请调到筌州市公安局一步养老，没想到此地民风淳朴，犯罪率奇低但是报案率奇高，公安局警员啥本事没有就会闯祸，容容从此光荣成为整个局的老妈子，解锁容嬷嬷新身份，耶！
　　“尔康，你去哪里了！我招架不住了！快叫容姐救我！”角落里冲出来一位年轻女性，高马尾，面容清秀，小身板里藏巨胃，正是马晓燕。
　　“小燕子，这是你身为队里唯一，编外，女性，该做的工作，撑住，组织相信你！”余明抚摸马晓燕的头，试图让她认清没人支援的现实，然后被一把拍掉爪子。
　　“他们一直在哭，你知道的，我不擅长对付家属，还是让我去帮容容姐搬器材吧！”
　　樊泽洲一头黑线，实在不明白自己手底下为什么都是这个风格的奇葩。
　　门内是许佳嘉的父母互相搀扶着，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看到樊泽洲进来许母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倒。
　　“警察同志！你让我们再看看佳佳！我们就这一个女儿！求求你！是谁杀了她啊！求求你！佳佳！我的女儿！”
　　许母老来得女，全家人将许佳嘉视为掌上明珠。两人一个是工人，一个是小区保洁，二人性格和善，从不与人结怨，用微薄的酬劳供女儿读最好的高中，许嘉佳衣食住行样样不比别人差，性格上有些小骄傲，也没跟学校里的人闹过矛盾，就这样社会关系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一家人，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
　　樊泽洲膝盖一软差点给他跪了，连忙扶起许母，“您先别激动，身体要紧，情况我们大概了解了，请您放心交给我们，配合他们做个笔录，局里已经立案了，一定争取用最快速度找出凶手。”
　　马晓燕撇嘴，好一套模版话，偏偏他们就吃樊泽洲说出来的，任凭自己磨破嘴皮子都没人听。
　　付小康端着个小本子记。
　　许父头脑乱成一锅粥，昨晚许佳嘉同学告诉他们，女儿去初中朋友家庆祝生日，会晚点回来。
　　夫妻俩本来就下班晚，以为女儿一直在房间里就没有去打扰她，早上起来像往常一样上班，谁知道刚进工位就接到了警局的电话，告诉他们女儿死了。
　　老两口顿觉晴天霹雳，尤其是许母身体不怎么硬朗，差点晕厥在路上，几乎是连滚带爬过来的，他俩情绪过于强烈，看完尸体已经在停尸间晕了一轮，马晓燕又是喂药又是掐人中，好不容易才把他俩叫醒。

　　“死者许佳嘉，女，十六岁，死亡时间为昨晚八点至九点，死亡原因失血过多，尸体被遗弃在水沟旁，现场出血量不符合致死量且现场无任何明显痕迹，初步判定不为第一案发现场，此外我们在受害人头部发现敲击和撞击伤，颈部有淤痕和擦伤，疑似多次遭受攻击。”
　　容容缓慢走到审讯室的玻璃窗前，孟麸缩在椅子上一遍又一遍地扶眼镜，因为紧张她不停出汗，刘海贴在脸上，面色与解剖室里凉透了的许佳嘉没什么两样。
　　“你是昨晚发现许佳嘉死在椿树桩，为什么当时没有报警？”
　　“我害怕，当时天已经黑了，周围没人，我怕，想回家……”
　　“那为什么今早又选择报案，我们了解到是你帮许佳嘉带话给她父母说她去朋友家玩了，你跟她关系怎样。”
　　一旦尸体被发现，死者的亲朋好友都要接受调查，尤其是孟麸这种跟死者有直接关系还是首个发现死者的人。
　　“我没有手机，还不敢找陌生人求助，我想等妈妈回来告诉她，但是妈妈昨晚加班，今天早上才回家，我不敢睡觉、不敢出门…
　　…”
　　“……”
　　里面的人口吻越来越严肃，眼看孟麸直接闭了嘴就要与椅子融为一体，容容敲了敲门，打手势唤出樊泽洲。
　　“估计审她也问不出什么，这小孩屁大点胆子估计得落下心理阴影，放她之前让刘叔给她做下心理疏导，看还能不能套出来话。”
　　“不过你叫我出来干嘛？”
　　樊泽洲拿起桌上的报告，随手翻了几页。
　　“没事啊，就是叫你看一下报告，没问题好提交上去立案。”
　　“那我就不看了，余明办事我放心，直接交上去就成。”
　　容容想找点话题转变一下严肃的氛围，“哎，你妈给你介绍的女朋友怎么样，听说张小姐可是京市全体未婚男性梦中情人，不知道能不能打动樊队长的心啊～”她瘫在椅子上将薯片咬的嘎吱响，昨晚加班加点赶尸检，她已经十个小时没有进食了，现在饿的想吃人。
　　忘了队伍里不只有大小伙子，还有两个巨胃女士。
　　他淡淡嘲讽：“容大法医居然那么关心队长的私人生活，下周社区阿婆安排了一场联谊，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如趁这机会解决下终身大事。”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就像女人的年龄提不得。
　　“我年龄大吗？”容容微微眯眼，“你个三十岁老单身狗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姐当年可是警花，追我的小伙子能从大门口排到blueberries bar~”
　　“个个肩宽腰窄大长腿，颜值赶超梁朝伟，要不是姐当年有个至死不渝的初恋，早打包把自己嫁出去了。”
　　容容的初恋与路局的头发数量，樊队账户余额并称警局三大未解之谜，大家听她念了五年，隔一个月一个版本，从青梅竹马竹马出国到青春校园学长患病，从警匪相恋锒铛入狱再到富少爷爱上灰姑娘惨遭恶婆婆棒打鸳鸯，其狗血程度堪比琼瑶剧。
　　容容追忆完自己的光辉岁月意犹未尽地舔干净手指，遭到樊泽洲湿纸巾迎面痛击。
　　“呸，臭直男装什么死洁癖。”
　　“这报告你还是再看下吧，还有我在给许佳嘉做尸检的时候还发现她身上有拖拽痕迹，右手关节处轻微骨折，第一掌骨尤其严重，推测她是在被袭击时反抗所致。”
　　樊泽洲抬起头看向她。
　　“但是许佳嘉是左撇子，她没有使用右手的习惯。”
　　容容摸着下巴：“所以在那么慌乱的时候她不太可能用右手抵挡，那就奇怪了，她左手里有什么东西吗？”

　　“樊队，容容姐。余明走过来，“死者家属说许佳嘉的随身物品少了。”
　　“少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首饰，一个银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