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诊疗记录遍布废土》可可西里的卡夫卡

7、齿轮镇与缓冲剂的真相

　　跟随着代号为“钉子”的拾荒少年，林序三人深入了由金属残骸堆积而成的迷宫。浓重的铁锈味混合着陈腐的焦虑情绪弥漫在空气中，脚下的路面由扭曲的钢板和碎裂的管道拼接而成，踩上去发出空洞而沉闷的回响。巨大的齿轮半埋在泥土里，断裂的缆线如同垂死的藤蔓从头顶的金属棚顶垂下。

　　这里就是“废弃齿轮镇”。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城镇，而是一个依托于巨型机械残骸内部结构、自发形成的聚集地。光线从金属缝隙间透下，形成一道道冰冷的光柱，照亮了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以及他们脸上混杂着麻木与警惕的神情。

　　“钉子”带着他们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区域，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传动中枢，中央是一个半埋在地底、直径数米的巨大破损齿轮。齿轮的齿牙间，被人为地开凿出一些简陋的栖身凹槽。更引人注目的是，在齿轮一侧的金属壁上，镶嵌着一个约一人高的、表面布满划痕的金属方碑。方碑散发着微弱的、不带任何情感倾向的灰白色光芒，正面有一个规整的凹槽，大小正好与林序手中的“信标”金属板吻合。

　　方碑前，稀稀拉拉地排着几个人，他们和“钉子”一样衣衫褴褛，眼神黯淡，手中紧紧握着各式各样的“信标”——有的是金属板，有的是小块的奇异晶体，甚至有一截不知名生物的骨骼，上面都隐约散发着类似的微弱引导能量。

　　这就是“兑换点”。

　　轮到“钉子”前面一个干瘦的男人，他将一块黯淡的蓝色晶体放入凹槽。金属方碑光芒微闪，下方一个开口“咔哒”一声，吐出一支手指粗细、装着浑浊粘稠液体的透明管子。男人一把抓过管子，迫不及待地拧开盖子，将液体仰头灌下。几乎是立刻，他脸上那种被环境焦虑侵蚀的痛苦神色舒缓了些许，眼神也恢复了一点短暂的清明，但很快，更深沉的疲惫感又笼罩上来。他默默地离开，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

　　“到我了！”“钉子”有些急切地看向林序。

　　林序没有立刻交出信标，而是调动系统，对那个金属方碑和刚刚兑换出的“缓冲剂”进行了快速扫描。

　　【目标：未知功能交互终端（低权限）。能量反应：与标记信号同源，层级极低。功能：识别特定信标，释放预设物质。】
　　【目标物质：“缓冲剂”。成分分析：高度稀释的惰性能量混合体，掺杂微量神经镇静成分（合成）。效果：短期屏蔽环境情绪污染感知，副作用：长期使用可能导致情绪钝化、精神依赖及意识活力下降。】

　　果然。这所谓的缓冲剂，并非真正的解药，更像是一种劣质的镇静剂，用一种危害较小的方式，暂时掩盖住环境带来的痛苦，但无法根治，甚至还会导致更深层次的精神损伤。而信标，则是启动这台简陋分发机器的“钥匙”或者“货币”。

　　幕后存在，不仅监控、标记，甚至还用这种方式“管理”着这些被淘汰的“残渣”，让他们为了短暂的舒适而不断搜寻信标，维持着一种残酷的平衡。

　　林序将金属板信标递给“钉子”。“钉子”迅速将其塞入凹槽。方碑再次闪烁，吐出一支同样的缓冲剂。他如获至宝地攥在手里，却没有立刻喝下，而是看向林序，眼神复杂。

　　林序依照约定，又凝聚出三单位纯化的稳定能量团给他。“这个能缓解副作用，但无法根除。想真正摆脱依赖，需要别的办法。”

　　“钉子”接过能量团，感受着其中远胜缓冲剂的温和效力，嘴唇动了动，最终低声道：“……谢谢。你们……不像这里的人。”

　　“我们刚来。”林序顺势问道，“这里谁在管理？这些信标，最终去了哪里？”

　　“管理？”“钉子”嗤笑一声，带着嘲讽，“没人管理，只有‘规矩’。不能在这里争斗，不然会引来‘清理者’。信标放进石碑就没了，谁知道去了哪里？也许……喂给了这座‘工厂’吧。”他指了指脚下庞大无比的机械残骸。

　　清理者？工厂？

　　更多的疑问涌现。林序正欲再问，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某种权威感的声音插了进来。

　　“新来的？面生得很。”

　　一个穿着相对整洁、由多种布料拼接而成的长袍的老妇人，在一个身材魁梧、眼神凶悍的壮汉陪同下，走了过来。她头发灰白，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皱纹深刻，眼神锐利如鹰，直接落在了林序身上，显然看出了她是这行人的主导者。老妇人手中把玩着几枚不同形状的信标，姿态从容。

　　“铁颚婆婆。””“钉子”低声对林序说了一句，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显得有些畏惧。

　　林序平静地迎上老妇人的目光。“路过，做些调查。”

　　“调查？”铁颚婆婆打量着她，目光尤其在林序周身那若有若无的平和气息上停留了片刻，“像你这样……‘完整’又特别的人，可不多见。你的气息，很舒服，和缓冲剂不一样。”

　　她顿了顿，慢悠悠地说：“齿轮镇有齿轮镇的规矩。这里提供暂时的安宁，代价是信标。看你的样子，不缺信标，也不像需要缓冲剂的人。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林序能感觉到，这位铁颚婆婆是这里的实际掌控者之一，她身上没有明显的情绪标记，但有一种长期在残酷环境中磨砺出的精明和谨慎。

　　“寻找一些问题的答案。”林序直言不讳，“关于信标的来源，缓冲剂的真相，以及……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

　　铁颚婆婆眼中精光一闪，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规则的答案，往往在规则之上。这里，”她用脚尖点了点地面，“只是垃圾堆，答案在‘上面’。”她抬手指了指那永恒不变的暗紫色天空。

　　“不过，”她话锋一转，看着林序，“想要看得更远，需要站稳脚跟。你的‘气息’，或许能让我们站得更稳一点。有兴趣做个交易吗？用你的‘方法’，换取这里的便利，以及……一些你可能感兴趣的消息。”

　　林序看着铁颚婆婆，又扫视了一眼周围那些蜷缩在阴影中、依赖缓冲剂麻木自己的幸存者。这里是一个绝佳的观察点，也是获取信息的枢纽。

　　“可以。”林序点头，“我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以及关于‘清理者’和信标流向的信息。”

　　铁颚婆婆脸上露出了真正的笑容，尽管那笑容里带着算计：“明智的选择。跟我来，医生阁下——我感觉，你更像一个医生，而不是战士。”

　　林序不置可否。她示意小雅和老K跟上，随着铁颚婆婆走向齿轮镇更深处，一个由厚重金属板隔出的、相对完整的空间。

　　诊疗，将从这片文明的垃圾堆开始。而第一步，是融入其中，并理解这里的“病症”与“潜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