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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二十七章 选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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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宫宣德殿,是整个紫宸宫的主体殿宇,亦是夏国君臣朝会之地。
上承重檐庑殿顶,下坐三层汉白玉台基,殿前有宽阔的月台,月台上两侧分别陈设日晷一、嘉量一,铜龟、铜鹤各一对。
宣德殿内的装饰也极其华丽辉煌。门窗上部嵌成菱花格纹,下部浮雕云龙图案,殿内金砖铺地,立着七十二根金丝楠木大柱,柱底云海苍茫,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金龙沿柱底的云海盘旋而上,直上殿顶。殿顶的天花正中安置形若伞盖向上隆起的藻井,藻井正中雕有蟠卧的巨龙,龙头下探,口衔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照得满室熠熠生辉。
大殿的正前方设九龙金漆宝座,此时,夏国国君姜氏缙云早已整装在座,面目儒雅平和,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大裘、玄衣纁裳。上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纹,下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纹。
国君龙椅下左手设一席,坐的是皇妃白如槿,右手亦设一席,此时却空着,当是为今日选婿大典的主角公主薰华所设。
殿下百官皆到,气氛肃穆,垂手静立于朝堂两侧。
国君龙椅的正对面,早已端正坐着华国四位前来求亲的太子,左手起依长幼顺序,顺次为玄嚣、青阳、昌意、苍梧,俱是华服美冠,器宇轩昂。
只听殿门外宦官一声高呼:“薰华公主驾到!”殿内众人皆向殿门处望去。
先进门的是两列翠衫宫娥,在殿前分列站好,当中缓缓走出一个丽影。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眉似雨后远山,眼似溶溶秋;云鬟上斜斜插着一支凤凰展翅金步摇,凤口处垂下两串翠色玛瑙垂珠,每走一步,便叮铃作响,额前挂一华盛,中间一朵银刻兰花;项上戴着赤金螭璎珞圈,裙边系着一块白玉兰花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对襟大袖衫;下着翡翠撒花纱罗裙。
薰华所行处,皆留下一股淡淡的菡萏幽香,真个是步步生莲花,美得让人心驰神往。
遗憾的是,待要细看五官,却发现半张脸蒙着一层白纱。
玄嚣、青阳、昌意、苍梧四人看到薰华的神情大相径庭。
玄嚣只浅浅一瞥,笑意如常。昌意也只是随意一看,瞬即收回视线,朝玄嚣微微颔首。青阳和苍梧的眼中都写着惊艳二字,恨不能上前去揭下面纱一看究竟。
薰华徐步上殿,衣袂轻盈,恍若仙子下凡,不仅四位太子,连殿上立着的其他臣子们,也无不伸长了脖子意欲一睹深居后宫,却名冠天下的薰华公主芳容。
薰华在龙椅下右手的座位就坐,回身朱唇微启,对缙云国君柔声说道:“父皇,女儿与四位太子素未谋面,实在难以抉择,所以,女儿想小小试验一下四位太子的文采武艺,择其优者从之,还望父皇恩准。”
薰华的顺从出乎国君的意料。
缙云国君慈爱地答道:“薰华,你但说无妨。”
薰华得了命,遂起身缓缓面向众人,朗声道:“承蒙四位太子错爱,薰华惶恐之至。然四位均是龙凤之姿,天人之表,薰华委实不知如何是好,遂想以文武之题小试各位,拔得头筹者便是薰华的乘龙快婿。”
众人面面相觑,如此选婿,实在是闻所未闻。
薰华继续说明道:“四位太子都是饱学之人,一般的题自是难不倒各位,所以文试,第一比才思,第二比心意。才思由我出题,四位太子抢答,每对一题,便有宫娥送上红豆一颗,以答对题多者为胜。各位可有异议?”
玄嚣正欲起身,那厢青阳早已迫不及待地应道:“公主所出,必是不同寻常之题,我等岂有反对之道理。”
薰华扫了一眼青阳,不动声色:“第一题,墙外麻雀聒噪,如何使它们安静下来?”
“派侍卫们迅速尽数射杀!”苍梧脱口而出。
薰华轻轻摇头道:“不对。”
青阳沉思半晌,接口道:“射杀过于残忍,公主宅心仁厚,当是命宫娥驱赶之。”
薰华依旧摇头。
玄嚣、昌意相视一笑,玄嚣会意,答道:“将它们压一下即可。”
嘘声四起,青阳忍不住捧腹大笑:“你以为你在烙饼呢?压一下,笑死了。”
“答对。得红豆一颗。”薰华的声音如晴空惊雷,震得四下一片寂静。
玄嚣朝薰华作了一揖,解释道:“公主果然冰雪聪明,出得如此妙题。俗语云:鸦雀无声,故压一下即可使麻雀皆静。”
青阳、苍梧出师不利,心有不甘,忿忿地别过头去。
“第二题,用什么办法能使眉毛长在眼睛下面?”薰华秀眉皱了一皱,继续说道。
“我知道。”青阳拍案叫道:“倒立!”
“正确。”
绿衣宫娥款款送上红豆一颗。
“哪一个月有二十八天”
“二月!”又是青阳。
“错。”
“每月皆有二十八天。”昌意纠正道,得红豆一颗。
……………………
几轮下来,玄嚣得红豆五颗,青阳四颗,昌意二颗,苍梧一颗,才思之试,玄嚣得胜。
殿上的皇妃白如槿松了一口气,虽然之前百般不愿,但薰华总算规规矩矩来了大典。虽然整了这许多刁钻古怪的题目为难众太子,也算情有可原了。
当殿下众人还在议论纷纷时,薰华已经轻咳两声,开始说下一道题:“四位太子皆是才思敏捷之辈,薰华着实佩服。下面一题,并非拷问各位的学问,而是各位的心意。各位既然都为娶薰华而来,想必心中当时欢喜薰华的。所以,薰华的问题便是:各位如何爱,能爱多久?”
怪哉,怪哉,这薰华公主的所问委实不一般。
四人都陷入了沉思。
这场斗争说白了就是玄嚣与青阳之间的斗争,昌意与苍梧不过是陪衬而已。青阳刚刚输了一局,心急如焚,自是思忖着如何扳回来。
玄嚣听到这个问题,倒是不以为意,笑容淡淡,成竹在胸。
半晌之后,苍梧先起身,目光灼灼,直视薰华,拍着胸脯高声道:“久闻公主乃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苍梧仰慕已久。若能娶得公主,自当是铸金屋以藏之,此生此世,只爱公主一人。”
苍梧满面红光,滔滔不绝地表白完毕,异常期待地看着薰华的反应。没有意料中的花容娇羞,倒是从面纱下飘出一个冷冷的哼声:“铸造金屋,劳民伤财,岂是一个太子当为之事?至于此生此世,只爱薰华一人,实在是不敢当,如果传言不假的话……貌似,苍梧太子家中姬妾数百。苍梧太子弃了这数百的如花美眷,苦守薰华一人,岂不可惜?”
苍梧目瞪口呆,面色青绿。前来夏国之前,本想散了家中姬妾,但经不住一众美人梨花带雨,苦苦哀求,于心不忍,所以,打算回国之后再寻个隐蔽的别墅将美人们另迁出去。不成想,在此等场合,被薰华点破,实在是面上无光,恨不能施个隐身术将自己隐去。
青阳满心惊诧,想不到这个小女子如此厉害,竟然把来人的底细都摸了一清二楚,同时也暗暗庆幸,幸亏早早散了妾室。
玄嚣、昌意较之青阳、苍梧则闲适地多,均是神色淡淡。
“昌意斗胆冒犯了。”昌意起身,口中说着对薰华的告白,眼睛却深深望向玄嚣:“世上的爱有多种,兄弟之爱,夫妻之爱,亲子之爱……爱一个人爱并不一定要占有对方。若是昌意所爱之人,昌意只愿默默守在心爱的人身边,她平安即是昌意平安,她快乐即是昌意快乐。昌意的追随将是今生今世,永生永世。”
昌意纯净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坚定。
薰华无言,微微点了点头,似是同意昌意的说法。
青阳早已按捺不住,面色焦灼,不等薰华点评昌意的回答,便急急说道:“在下久闻公主美名,今日得见,果然是倾国倾城,且心思玲珑,贤惠如此,日后若是为一国之母,必然是两国百姓之福。在下至今仍然是孓然一身,求得不过是一生一代一双人,只盼公主垂青,与在下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
他自认表现尚佳,言辞恳切,侧耳一听,殿下的夏国臣子们也是交头接耳,赞叹一片,心下放宽。望向薰华,期待着一个肯定的点头。
奇怪的是,薰华未置可否,只是拍了两下手,立时,殿门外有一个宫娥领着一个粉衣美貌女子姗姗而来。
正是那日“天香舫”的花魁纾瑶。
青阳看到纾瑶,脸色大变,眸中戾色浓重。
薰华走到纾瑶身边,细细打量了一番,指着纾瑶对青阳道:“青阳太子,可认识这位纾瑶姑娘?”
青阳不愧是青阳,此时面色早已恢复如常,随意瞥了一眼纾瑶,笑道:“青阳初来贵国,自然不会认得这位姑娘。”
“那就奇怪了。”薰华冷笑一声:“这位姑娘可是我从青阳太子所居的行馆请来的。既然不认识,何以身居太子行馆?”
她转向纾瑶,问道:“纾瑶姑娘,请问你是如何认识青阳太子的?”
纾瑶看了看面色紫涨、怒不可遏的青阳,声音颤抖地答道:“奴婢……奴婢是天香舫的花魁……前日……前日……刚被这位公子买来的……”
不待纾瑶说完,缙云国君已经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指着青阳厉声喝道:“顽劣之徒!身负求亲之任,却在此作出如此丢人现眼之事,你将我夏国颜面置于何地?子不教,父之过。稍后,我定要修书一封,让你父皇好好教训教训你。真真气死我了。”
白如槿赶紧上前安抚。薰华则柳眉舒展,喜出望外,父皇越是震怒,拒婚成功的可能性便大了一分。
青阳早已吓得长跪不起,不住磕头,直呼:“陛下恕罪。”
眼看戏演得差不多了,玄嚣款步上前,恭敬跪下,谦卑地说道:“玄嚣代顽劣皇弟青阳向陛下请罪。玄嚣身为兄长,却不能将皇弟导入正途,流连烟花之地,愧对陛下,愧对公主。”
苍梧、昌意也随玄嚣跪下,齐声说道:“请陛下息怒!”
“陛下,玄嚣斗胆还有一言。”玄嚣抬头:“我等与公主皆是初次蒙面,所以,实难说对公主情深似海。但是,玄嚣却是诚心愿意迎娶薰华公主的。为了两国百姓亲如一家,玄嚣愿以细水长流之心,令公主慢慢感知玄嚣的心意。若是问玄嚣能爱公主多久,玄嚣的答案是永远,比公主的生命多一日的永远。”
缙云国君听了玄嚣的话,颇有感触,暂时忘了青阳的失礼,不由好奇问道:“什么是比薰华生命多一日的永远?”
“玄嚣自是希望与公主白首偕老,可宿命难定,独活于世之人总是最痛苦凄凉。玄嚣不忍薰华公主生受这死别之苦,自是当比公主多活一日。”
缙云国君连连拍手称妙,薰华此时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你们都起来吧。”缙云国君转怒为喜,说道:“都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果然所言非虚。玄嚣太子为人谦和坦诚,才学满腹,甚和我意。把薰华交给你,不由得我不放心啊。我看,”他离开龙椅,牵起薰华的手,来到玄嚣身边,将二人的手拉在一处:“我看,后面的武试就不必了。”
“皇上英明!公主千岁,太子千岁!”殿下臣子闻风俱下跪山呼。
玄嚣温柔地注视着薰华,嘴角笑容暖暖,彷佛春风,拂过柳梢,催生一片嫩绿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