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下的契约》昭明辞

27、第二十七章：酒会上的解围

　　论坛结束后的交流酒会，设在会议中心毗邻的五星级酒店宴会厅。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室内映照得如同白昼，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中，与低声谈笑、酒杯轻碰的清脆声响交织，编织出一幅高端、精致却也疏离的社交图景。

　　林薇跟着那位资深的副总监步入会场，瞬间被这片光海和声浪包裹。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这种场合对她而言依然新鲜且充满挑战，每一个微笑、每一次握手、每一句寒暄，都需要拿捏分寸。

　　副总监很快遇到了熟识的合作方，热络地交谈起来。林薇乖巧地站在一旁，努力扮演好“辰星集团有潜力的新人”这个角色，适时微笑、点头，在副总监的眼神示意下，递上名片，做着简单的自我介绍。

　　起初还算顺利。她谨记着副总监的提点：多听少说，微笑得体，遇到不懂的话题就巧妙引开或表示需要学习。

　　然而，麻烦总是不期而至。

　　一位略有谢顶、面色红润、自称是某家建材公司负责人的中年男子，在副总监暂时离开去取食物的空档，端着酒杯凑了过来。他似乎对林薇格外“感兴趣”，言语间从最初的商业互吹，渐渐带上了些令人不适的轻浮。

　　“林小姐真是年轻有为啊，辰星果然是人才辈出。”他笑着，目光却像是黏腻的刷子，从林薇的脸庞扫到颈项，再滑向她穿着合体西装套裙的身材，“像林小姐这样又漂亮又有能力的女孩子，在江城可不多了。不知道有没有荣幸，邀请林小姐共饮一杯？以后说不定还有很多合作机会，呵呵。”

　　他手里的酒杯已经递到了林薇面前，那眼神里的暗示几乎不加掩饰。

　　林薇胃里一阵翻涌，强忍着不适，维持着表面的礼貌，微微后退了半步，婉拒道：“张总您太客气了。我酒量浅，而且待会儿可能还要和同事沟通些工作上的事，实在不方便饮酒。以茶代酒敬您一杯如何？”她说着，目光快速扫向四周，寻找着副总监或者任何可能解围的身影。

　　那位张总却像是没听懂她的拒绝，又往前逼近了一步，声音压低，带着一股酒气：“哎~林小姐这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嘛。一杯而已，能耽误多少事？工作嘛，什么时候都能谈，缘分可是稍纵即逝啊......”

　　他的手甚至看似无意地想要搭上林薇的手臂。

　　林薇瞬间汗毛倒竖，身体僵硬地再次后退，后背几乎要抵住冰冷的自助餐台。强烈的恶心感和危机感同时袭来。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快要挂不住，大脑飞速旋转，思考着是该不顾礼仪直接走开，还是该提高音量引起注意——但这两种似乎都会让场面更难堪。

　　「救命！这是什么油腻中年猥琐男！听不懂人话吗？！副总监你去哪儿了？！还有没有别的活人啊？！苏晴说得对，这种场合果然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她内心疯狂吐槽，警报拉响，手心里沁出冷汗，脸上却还得努力维持着那份摇摇欲坠的职业假笑。

　　正当她骑虎难下，准备豁出去假装手滑把酒泼对方身上时，一个冰冷低沉、带着不容置疑权威感的声音，如同切金断玉的利刃，骤然在她身侧响起：

　　“张总似乎对我的员工很感兴趣？”

　　林薇猛地转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攥紧，又骤然松开！

　　江辰！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就站在她身侧不到一步远的地方。身形挺拔如松，将她与那位张总无形地隔开了些许距离。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但那双深邃的丹凤眼微眯着，目光落在那个张总身上，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

　　那位张总显然没料到江辰会突然出现，而且还直接介入，脸上的油腻笑容瞬间僵住，闪过一丝慌乱和尴尬。他显然认得江辰，也知道辰星集团和他之间的体量差距。

　　“江、江总！哎哟，您说笑了，说笑了！”张总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腰都不自觉地弯了几分，“就是看这位林小姐年轻有为，聊几句，聊几句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不知道是江总您手下爱将，失敬失敬！”

　　江辰并没有看他，目光极淡地扫过林薇略显苍白的脸，然后重新落回张总身上，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带着千钧重压：“辰星的员工，能力如何，我自有评判。不劳张总费心指点。”

　　他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旁边正在与人交谈的、张总公司真正想要巴结的某位辰星高管，语气冷漠地下达了逐客令：“李总监在那边，张总如果有正事，可以去找他谈。至于闲篇，”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冷冽地扫过对方，“就不必拉着我的员工耽误时间了。”

　　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几乎是当着面打脸。但以他的身份地位，说出来却显得理所当然。

　　张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额角甚至冒出了细汗，连声道：“是是是，江总您说的是！我这就过去，不打扰，不打扰您和林小姐了！”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连看都不敢再看林薇一眼。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江辰的到来而凝滞了片刻，附近几位原本可能也想上来搭讪的人，见状都明智地移开了视线。

　　危机解除。

　　林薇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后背惊出一层冷汗，腿都有些发软。她看着江辰冷硬的侧脸，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他......他这是......帮我解围？」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失序。虽然他的方式依旧霸道强硬，甚至没给她留任何发挥的余地，但不可否认，他出现得及时，且效果卓著。

　　一股细微的、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残留的惊吓和对他这种霸道作风的惯性吐槽，悄悄淌过心间。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道谢，哪怕对象是这个她日常吐槽的冰山暴君。

　　然而，江辰却先一步转回了目光。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极快地停留了一瞬，那目光锐利依旧，却似乎在她微微泛白的唇色和尚未完全恢复镇定的眼神上多停留了零点几秒。然后，他什么也没说。

　　没有问她是否没事，没有安慰，甚至没有对她刚才应对失措流露出任何评价。

　　他只是极轻地、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那表情转瞬即逝，快得让林薇以为是错觉。随即，他便恢复了那副彻底公事公办的模样，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处理掉了一个碍眼的垃圾。

　　他甚至没再多看她一眼，只是微微侧身，对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附近的赵秘书极低地吩咐了一句什么。

　　然后，他便径直转身，迈步走向了另一群真正重量级的嘉宾和合作伙伴，瞬间融入了那个更核心的社交圈层。他的背影挺拔冷峻，气场强大，所到之处，自然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和寒暄。

　　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于他而言，不过是行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甚至不值得他为此多浪费一秒眼神或一句多余的话。

　　林薇站在原地，看着他冷漠离开的背影，那句卡在喉咙里的“谢谢”缓缓咽了回去。

　　刚刚泛起的那丝暖意，像是被一小盆冰水兜头浇下，滋滋作响地冒着冷气。

　　「......我就知道。」她在心里撇了撇嘴，一种莫名的、细微的失落感混合着“果然如此”的释然，交织成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对他而言，我大概就跟办公室里任何一件办公用品没区别吧？只是属于‘辰星’的资产，不容外人随意觊觎或损坏。所以他出手维护，就像定期给电脑杀毒一样，是职责所在，而非出于任何个人关心。」

　　「而且，他那是什么眼神？好像我给他添了麻烦一样？蹙眉？是嫌弃我应对不了这种场面，给他丢人了？」

　　「混蛋！冰山！自大狂！心理变态！」她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一串，试图用愤怒驱散那丝不该有的、可笑的失落。

　　但无论如何，麻烦确实解决了。

　　她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思绪和并不存在的衣襟，重新端起那杯几乎没动过的苏打水，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彻底冷静下来。

　　副总监这时也匆匆赶了回来，显然听说了刚才的小插曲，关切地问：“小林，没事吧？刚才那个张总没为难你吧？”

　　林薇摇摇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没事了组长，一点小误会，已经解决了。”她没有提江辰，只觉得那更像是另一场更高级别的“风暴”，过去了就好。

　　酒会继续。

　　林薇重新打起精神，更加谨慎地周旋其中。只是眼角的余光，总会不受控制地，偶尔瞥向那个在场中如同绝对焦点般的男人。

　　看着他游刃有余地与各方人士交谈，举止优雅却自带疏离，言谈间掌控着节奏，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引着周围的注意力。

　　强大，冰冷，如同精密运转的仪器，毫无破绽。

　　偶尔，他的目光也会扫过全场，似乎是不经意地，掠过她所在的方向。

　　每当这时，林薇就会立刻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移开视线，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一拍，然后又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难道还指望他过来给你个安慰奖吗？！」

　　她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交谈，但感官却像是被无形地放大，总能清晰地捕捉到空气中那一缕极淡的、独属于他的冷冽雪松气息，若有若无地飘散过来，搅乱着她的心绪。

　　一场本该纯粹商务的酒会，因为那个男人的存在和他突如其来的介入，变得莫名复杂和暧昧起来。

　　解围是真的，冷漠也是真的。

　　维护是公事公办的，但那瞬间极其短暂的、似乎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注视，又是不是她的错觉？

　　林薇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酒会结束时，她感觉比连加三天班还要疲惫。身心俱疲的那种。

　　走出宴会厅，晚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稍稍吹散了酒会里的闷热和混杂的香气。她长长吁了一口气。

　　一辆黑色的宾利无声地滑到她面前。

　　后车窗降下，露出江辰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目光看着前方，并没有看她，只是声音冷淡地抛下一句：

　　“上车。”

　　林薇一愣。

　　他又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