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下的契约》昭明辞

25、第二十五章：深夜的加班与宵夜

　　“觅光”项目的进程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与洛老师的合作进入关键阶段，海报设计的方向反复打磨，线下快闪店的落地细节需要逐一敲定，再加上其他常规的渠道拓展和内容运营，整个项目组像是上紧了发条的陀螺，高速旋转，不得停歇。

　　加班成了常态。

　　又是一个周四夜晚，窗外早已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辰星大厦的营销部楼层却依旧亮着大片灯光，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偶尔响起的低声讨论和电话铃声，交织成一首疲惫却不肯停歇的夜曲。

　　林薇坐在工位前，感觉眼睛干涩得快要冒烟。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方案文档像是会旋转的咒语，看得她头晕眼花。胃里传来一阵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抽痛，她才恍惚想起，自己好像又忘了吃晚饭。

　　不仅是她，项目组里还在奋战的几个同事，脸上也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倦容。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外卖残余以及熬夜特有的沉闷气息。

　　「好饿……好累……好想把自己种进花盆里只需要光合作用……」林薇内心哀嚎着，有气无力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一份关于快闪店物料制作的报价核对上。

　　顶层的总裁办公室，灯也同样亮着。

　　江辰刚结束一个跨洋视频会议。揉着有些发酸的眉心，他站起身，准备离开。经过落地窗时，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向下扫去——营销部所在的楼层，依旧星星点点地亮着不少灯。

　　他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觅光”项目组……」这个念头自动浮现在脑海。他几乎能想象出那灯火通明的办公区里，是一种怎样疲惫而紧绷的氛围。

　　鬼使神差地，他拿出内部手机，拨通了赵秘书的号码。

　　“江总。”赵秘书的声音即使在这个时间点，也依旧保持着清醒和专业。

　　江辰的目光依旧落在楼下那些光点上，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觅光’项目组今晚还有多少人加班？”

　　电话那头的赵哲显然愣了一下，但立刻回复：“稍等，我立刻确认。”

　　不到一分钟，赵秘书的声音再次传来：“江总，确认了。‘觅光’项目组目前还有包括林薇在内的六名同事在加班，主要是跟进洛老师设计的最终修改确认和快闪店落地前的最后冲刺。”

　　林薇……还在。

　　江辰沉默了片刻。眼前似乎闪过她白天被自己“指导”时，那副强打精神却又掩不住疲惫的模样，还有更早之前，在茶水间捧着那杯劣质速溶咖啡、眼下带着淡淡青黑的侧脸。

　　一种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念头掠过心头——如此高强度的工作，若是体力不支，影响的是项目进度。

　　他开口，声音依旧冷硬，像是在下达一个最寻常不过的指令：“让附近那家‘唐宫’送些宵夜过去，菜品……按他们招牌的搭配。以集团关怀加班员工的名义。”

　　“唐宫”？那是本市最有名的粤式酒楼之一，以精致的点心和炖汤闻名，价格不菲，外卖服务更是出了名的难订。

　　赵秘书心中再次愕然，但语气没有丝毫迟疑：“是，江总。我立刻去办。”

　　电话挂断。

　　江辰收回目光，不再看楼下，转身走向电梯间。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峻，仿佛刚才那个心血来潮下达宵夜指令的人不是他。

　　只是，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那紧抿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下。

　　……

　　楼下，营销部。

　　林薇正饿得前胸贴后背，考虑着是不是该点个毫无营养但能快速送达的汉堡凑合一下时，前台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只见公司的前台小姐姐和另外两个行政部的同事，正推着一辆餐车走进来，餐车上层层叠叠放着好几个印着醒目“唐宫”logo的精致保温袋！

　　“各位辛苦啦！”前台小姐姐笑容甜美地宣布，“江总体恤大家加班辛苦，特意让行政部给大家订了‘唐宫’的宵夜！大家快来趁热吃！”

　　整个加班区瞬间沸腾了！

　　“哇塞！‘唐宫’？！我没听错吧！”
　　“江总万岁！饿死我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居然有这待遇！”

　　同事们纷纷围了上去，疲惫的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七手八脚地帮忙打开保温袋。瞬间，诱人的食物香气弥漫开来，驱散了之前的沉闷。

　　晶莹剔透的虾饺、皮薄馅嫩的烧卖、香气四溢的蜜汁叉烧包、浓郁鲜美的鲍汁捞面、还有温润滋补的陈皮红豆沙……琳琅满目，精致得像是宴席。

　　林薇也愣住了，被同事拉着凑过去。看着眼前这些热气腾腾、明显价值不菲的美食，她有点懵。

　　「江辰？请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个恨不得把员工当永动机的资本家居然会关心大家饿不饿？」她心里充满了巨大的荒谬感和不真实感。

　　但饥饿感是真实的。她拿起一个还烫手的水晶虾饺咬了一口，鲜甜的汤汁和弹牙的虾肉瞬间征服了她的味蕾，幸福感油然而生，暂时压过了内心的疑惑。

　　而且，她很快发现，自己手边被分到的那几样，恰好都是口味比较清淡的——虾饺、清炒时蔬、一碗炖得恰到好处的花胶鸡汤。她记得自己似乎……确实偏好清淡口味，尤其在熬夜后，油腻的东西会让她反胃。

　　是巧合吗？

　　她下意识地抬头，目光越过热闹的人群，望向办公室最里面那间独立办公室——张锐还在里面打电话。

　　然后，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悄悄地飘向了更远处……通往顶层的那部专属电梯的方向。

　　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一个更加荒谬、更加不切实际的猜测，再次如同顽固的藤蔓，悄悄从心底钻出。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立刻用力摇头，试图甩开这个可怕的想法，「他是给整个加班组定的！人人有份！只是行政部搭配得好而已！林薇你少自作多情了！」

　　她强迫自己专注于美食，加入到同事欢乐的吐槽和分享中，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加班福利。

　　然而，当她捧起那碗温热的、鲜香扑鼻的花胶鸡汤，小口小口喝着，感觉那熨帖的温度从喉咙一路滑到胃里，驱散了所有寒意和饥饿时……

　　当她看到同事们因为这份意外的犒劳而重新焕发活力，彼此笑着分享食物，氛围变得格外温暖融洽时……

　　那种被关照了的、细微的甜，再次混合着食物的暖意，丝丝缕缕地渗入四肢百骸。

　　她忍不住又抬起头，看了一眼总裁办公室的方向。那里依旧安静，灯光已经熄灭，主人显然早已离开。

　　他此刻……在哪里呢？知道大家收到宵夜时的惊喜吗？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是感谢？是困惑？是依旧无法消散的警惕？还是那丝该死的、不该有的、细微的悸动？

　　她说不清。

　　只是觉得，嘴里这碗精心炖煮的汤，味道好得……有点令人心慌。

　　宵夜很快被瓜分完毕，大家的疲惫似乎也被驱散了不少，重新投入工作时，氛围轻松了许多。

　　林薇坐回工位，胃里暖暖的，身体也暖和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战斗。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那双因为疲惫和美食而显得有些水润的杏眼里，情绪复杂难辨。

　　「江辰，」她在心里默默想着，「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冷酷苛刻的暴君？还是……一个只是不善于表达、甚至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别扭的关心者？

　　这个问题，像一颗被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圈圈涟漪，再也无法平息。

　　而此刻，已经坐在回家车上的江辰，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赵秘书发来的简短汇报：“宵夜已送达，‘觅光’项目组同事表示非常感谢江总体恤。”

　　江辰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熄灭了屏幕。

　　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在他深邃的眼底飞速掠过。

　　他微微向后靠进椅背，闭上眼。

　　脑海里浮现的，却不是项目进度，而是想象中那群加班员工……或许包括那个总是容易饿肚子的女人，吃到热食时满足的表情。

　　嗯。

　　只是提升员工效率的必要投资而已。

　　他如此定义着今晚这个心血来潮的举动。

　　至于其他……

　　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