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下的契约》昭明辞

18、第十八章：爷爷的突然召见

　　顶层办公室的沉寂被一阵突兀而古老的铃声打破——并非江辰日常使用的任何一部工作电话，而是他私人手机上，一个极少响起、却优先级至高的专属铃声。

　　铃声执着地响着，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催促意味。

　　江辰的视线从那份令他陷入长久沉默的报告上抬起，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和……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爷爷”。

　　这个时候？他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指尖在接听键上停顿了半秒，才滑开屏幕。

　　“爷爷。”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较之平时处理公务时的冰冷，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仅限于家人的温和底色。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却带着明显抱怨的洪亮嗓音，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咿咿呀呀的戏曲声：“臭小子！几天没消息了？是不是又把我这个老头子忘到脑后去了？公司就那么忙？忙得连回家吃顿饭的工夫都没有？”

　　是江爷爷。辰星集团的创始人，虽已退休多年，但余威犹在，是唯一能让他这个冰山孙子稍稍“接地气”的存在。

　　江辰揉了揉眉心，一丝真实的、源于亲情而非商业博弈的疲惫感浮上眼底：“最近有几个重要的并购案要跟进，事情比较多。您身体怎么样？”

　　“死不了！”老爷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戏曲声调小了些，显然注意力转了过来，“就是你总不回来，我这心里空落落的，吃饭都不香！”

　　典型的老人式抱怨，带着点孩子气的撒娇和霸道。江辰几乎能想象出爷爷坐在老宅太师椅上，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我尽量这周末回去看您。”他放缓了语气。

　　“尽量？我要的不是尽量！是必须！”老爷子音量提高，随即话锋一转，开始了永恒的主题，“你说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终身大事一点着落都没有！我看着老周家那个胖嘟嘟的重孙子，眼馋得不行！你说那林家丫头到底找到没有啊？这都多少年了……要是实在找不着，你也赶紧的，看看哪家的姑娘合适，商业联姻也好，赶紧给我生个重孙子是正经！”

　　又来了。江辰感到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爷爷对找到恩人后代和林家丫头的执念，以及对催婚催生的热情，是他最难以招架的两大课题。

　　他习惯性地用沉默和含糊其辞应对：“爷爷，这件事急不来。林家那边一直没有确切消息。联姻也需要慎重考虑……”

　　“慎重慎重！再慎重下去我棺材板都盖上了！”老爷子气得差点摔了茶杯（江辰从电话那头的动静判断的），“你说你，整天对着那些冷冰冰的数字和合同，有什么用？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我看你就是……”

　　老人的抱怨如同疾风骤雨，江辰只能耐着性子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份林薇的报告还静静摊在那里。

　　忽然，老爷子的话锋毫无预兆地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带着点闲聊式的随口一提：“哎，对了，阿辰啊，前两天我跟几个老家伙喝茶，听他们闲聊，说你们辰星最近搞的那个新项目，叫什么……‘觅光’？搞得还挺像模像样？听说……有个小姑娘想法很灵光，搞了个什么活动，挺热闹？”

　　嗡——

　　江辰的脑子像是被什么重物猛地敲击了一下，所有的神经瞬间绷紧！

　　爷爷怎么会知道“觅光”？还知道有个“小姑娘”？

　　他几乎是立刻坐直了身体，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下，全身的肌肉都进入了某种戒备状态。眼底的疲惫和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商场上那个敏锐、冰冷、充满警惕的辰星总裁。

　　但他声音控制得极好，没有丝毫异样，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仿佛只是随口接话：“哦？爷爷您还关心起集团的新项目了？是听谁说的？哪个小姑娘？”他巧妙地引导着话题，心脏却在胸腔里沉甸甸地敲打着。

　　“就老王头他们瞎聊呗，说活动搞得挺有意思，不像现在那些死板的公司做派。”老爷子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并未深究，“好像说是姓……姓什么来着？哎哟，老了，记性不行了，没记住。就说挺年轻一姑娘，很有冲劲。”

　　姓林？

　　这两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又被江辰死死咽了回去。后背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爷爷只是听到风声？并不知道具体是谁？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爷爷的触角远比他想象得更灵敏！虽然他暂时还不知道林薇的存在，但以爷爷对林家事情的执着和那有点老顽童却精明似鬼的性格，一旦他对这个“很有冲劲”的“小姑娘”产生兴趣，顺藤摸瓜查到林薇头上，几乎是迟早的事！

　　到那时……会发生什么？

　　爷爷会多么激动？他会如何对待林薇？而林薇……如果她知道江家与林家的渊源，知道爷爷一直在找她，她会是什么反应？她进入辰星，是否本就与此有关？

　　无数的可能性在他脑中疯狂碰撞，每一种都指向更复杂、更不可控的局面。

　　他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在他彻底弄清林薇的底细和目的之前，绝不能让爷爷知道她的存在！

　　“集团里能干的女员工不少，可能是下面的人做得不错，传到你那些老友耳朵里了吧。”江辰语气平淡地将话题带过，听不出丝毫情绪，“都是正常工作，爷爷您就别操心这些了，安心听您的戏，养好身体最重要。”

　　他试图将爷爷的注意力拉回来。

　　“我能不操心吗？我……”老爷子果然又被带回了催婚的主题，开始新一轮的念叨。

　　江辰嘴上应付着，心思却早已飞远。他一边听着爷爷的絮叨，一边飞速地权衡着。

　　时间。他需要时间。

　　他必须赶在爷爷发现之前，更快地对林薇做出判断。之前的“压力测试”虽然带来了意外，却远远不够。他需要更直接、更高效的方式。

　　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成形——或许，他需要改变策略，将她放到更近的位置，更方便他观察、审视，也……更容易控制。

　　电话终于在他保证周末一定回家吃饭的承诺中结束。

　　挂了电话，办公室内重新陷入死寂。

　　但江辰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繁华却冰冷。玻璃上映出他紧绷的身影和深不见底的眼眸。

　　爷爷的突然提及，像一把悬顶之剑，骤然落下，打破了原有的节奏。

　　他不能再慢条斯理地试探和观望了。

　　林薇。

　　这个名字在他舌尖滚过，带起一丝极其复杂的滋味。

　　他必须更快地弄清楚。

　　她究竟是意外的惊喜，还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拿起内线电话，按下快捷键。

　　“赵哲。”

　　“江总。”

　　“明天早上，我需要‘觅光’项目组所有核心成员的详细近期工作汇报，尤其是林薇的。另外，重新评估让她直接参与更高层级会议的可能性。”

　　他的声音冷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江总。”

　　电话挂断。

　　江辰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眼底风云变幻。

　　棋盘被意外搅动，棋手不得不加快落子的速度。

　　而那颗原本被他视为棋子的“卒”，似乎正变得越来越引人注目，也越来越……危险。

　　一场围绕她的风暴，正在加速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