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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风雷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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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厨子不简单,这是从对视的那一眼之后刘弗就确定的事。
手指处的老茧,黝黑的皮肤,高大孔武的身材,修长的脖子,微微隆起的太阳穴,种种特征综合在一起画像,根本就不会是一个常年忙活于灶台烟火间的厨子。
那双眼睛看似呆板,却隐隐有内敛的光芒,这是内外兼修的武师才能有的眼神。刘弗把目光下移,看了一眼李瀛洲两胯的宽度,确定了他练的是北方拳术。一个北方拳师却能做出一手地道的广东名汤,这不奇怪吗?
简单搭话之后,两人又进入了漫长的无声对视,直到水手打破了中控室的平静:“刘小姐,您看前面……”
刘弗侧身看去,原本宁静的海面突然闪过一道惊雷,天上阴云翻滚,狂风怒号,大雨紧随其后倾盆而下,方才雷电闪过的地方开始凝聚出了一道小型气旋,要起飓风了。
船身猛烈地震动了一下,一瞬间,刘弗看到海底蹿出来了一头怪鱼。虎头蛇身,肋生双翅,眉心有一小块凸起,张着血盆大口朝她咬了过来。尽管能清楚地看到有玻璃阻挡,刘弗还是隐隐感觉有一股浓烈的腥味,她忍不住捏了一下鼻子,身子也本能地往后一闪。
李瀛洲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凑前问:“怎么了?”
一闪而过的画面,待刘弗将手拿开的时候,那鱼已经消失不见了。
幻觉吗?应该不是,那股腥味儿无比的真实,刘弗看了眼手心冒出的汗,调整了一下七夕才她向李瀛洲确认:“你看到了吗?”
“什么?”
“一条怪鱼,长着一颗老虎头,身子又像蟒蛇,刚刚就从那,”刘弗指着气旋的方向,那气旋此时已经形成了一股小型的飓风:“就在那,猛地从里面朝我飞了过来。”
李瀛洲皱了皱眉:“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刘弗若有所思:“你问的时候就消失了。不像是要攻击我,感觉是想给我传递什么消息……”
“是海神!”大副突然大叫一声,然后哆哆嗦嗦的离开驾驶座跪在一边不断地朝着那股气旋磕头朝拜:“海神显灵了,海神要上岸吃人了!”
什么海神?刘弗将轮椅往前推了推,细声问:“大哥,你说的海神是什么?”
大副的神色充满了恐惧,说话恨不得一字一抖:“十二年了,这片海,十二年了,海神每年都会上来吃人,海神是冤魂化的!冤魂化的!”
十二年?刘弗与李瀛洲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喊出:“广远舰!”
民间传说有时也是很好的佐证,这怪鱼的传说若果真有十二年之久,那广远舰的真凶,也就浮出水面了。
“轰”
船身又遭遇了一次猛烈的撞击,船头被撞得偏离了方向,在大海中打了横,船身失去平衡开始侧翻向了一边。
上船的时候,刘弗就在船身周围布下了结界,土本克水,山字门的结界在这里能发挥最大的效力,按说多大的风浪都无法撼动船身的稳定,可适才劫船时的碰撞,刚刚的撞击,无一不在提醒刘弗,这次来的是个超出了她以往认知的东西。
这反倒让她有些激动,十五年学艺,从小被各路长老用非人的方式教育,总算有了一次用武之地,那就试试吧!刘弗双手快速结印,大喊一声:“镇之二十二,二郎担山,定!”
一阵金光自刘弗的周身显现,整个船身开始以刘弗的身体为力点开始慢慢纠正,朱建安恢复到了恢复到了平衡状态,金光的出现也提振了船员们的士气,大副更是惊讶地看着光芒之中的刘弗喊道:“观音菩萨,观音菩萨显灵啦!”
李瀛洲轻拍了一下大副的后脑:“显什么灵啊,别愣着了,赶快掉头躲过那阵风,不然就全完了。”
“不好了,不好了!”中控室门被一个水手撞开,水手倚门大喊:“水下,水下好像有东西,好大一团的黑影啊!”
与此同时,船身又遭到了一次猛烈的撞击,比方才那次还要猛烈,刘弗变换手印,那光芒又盛了几分,船身安然无恙。
正是与那怪鱼比斗最关键的时候,刘弗不敢轻易收术,担心刚一撤力那怪鱼又一头撞过来,只好把宝押到李瀛洲的身上:“厨子,我这不能动,你去甲板上看看是怎么回事!”
她话还没说完,李瀛洲就先一步带着人赶到了甲板上,船上视角毕竟有限,加上如注大雨,根本无法判断出对手在哪个方位。
没等仔细观察,船身又发生了一次猛烈晃动,与刚才的侧面撞击不同,李瀛洲能感受到,对手在船下,这是想直接掀了这艘船。
“缰绳!”李瀛洲张开双手,招呼水手们在自己身上缠了三四圈绳子,随后弓身发力,两个箭步蹬上船墙纵身一跃,临下去之前留了声:“绳子动了你们就一起往上拽!”
不料,未及他跃入水中,他眼前的一片海水突然涌起,浪涌由黑变红,露出了一个张着獠牙的巨兽大口,那巨兽带着波涛之势冲向李瀛洲,要把他一口吞下!
亏得是李瀛洲反应够快,凌空一个鹞子翻身将身子往回卷了半寸,甲板上的水手们感觉到了绳子的变化,齐齐用力一拽,绳子受力回拉,李瀛洲跟着下沉了中心,这才有惊无险,纸片一样的贴回到了船板上。
那巨兽一击未中,便直挺挺地又退回了海里,始终没有露出全身。望着那片翻涌的海面,李瀛洲大口喘着粗气,忍不住骂了一声:“胃口不小,差点成了你的早饭了。”
一个水手探出头来问:“大厨,看到什么了没有?”
此时虽是早晨,可受乌云与飓风的影响,天气与深夜无二,可见度极低,李瀛洲朝上面大喊:“看不清楚,小山那么高,不知道是什么!”
水手的脑袋退了回去,不一会又冒出来问:“咱们有枪,要不直接崩了它!”
“不行!”李瀛洲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
当年战败之后,这片海域就被扶桑强占,他们船上有本就有扶桑枪手跟朝廷的奸细,已经很难说清楚了,要是再在扶桑的海域开枪,这是生怕别人找不到理由跟朝廷开战吗。
那怪鱼也没有要退走的意思,倒是沿着船身一圈圈地盘旋了起来,大有一副一争高下的气势。李瀛洲倒有些庆幸这船够大,有足够的空间跟他周旋。他抬首朝上方大喊:“把绳子续长一点,系在栏杆上,你们都回去躲着!”
水手头头问:“需要什么家伙吗?”
生死关头,也别藏着掖着了,李瀛洲把心一横,朝上面喊:“去厨房,把我的马勺拿来!”
他刚说什么?水手头头有些不信自己听到的:“马鞭吗?在什么地方?”
“马勺!”李瀛洲正欲解释,那怪鱼猛地又跃了出来,他腰胯发力,小腿在船身上一蹬,借势朝着怪鱼跃了出去,在即将靠近那怪鱼的时候,又凌空再换了一次身形,双腿踩着那怪鱼的门牙一用力,翻身回到了甲板上。
“呼,到底是个畜生,”他心里暗自庆幸刚刚没有出什么茬子,而后转身对水手头头道:“就是我做饭的那个大木勺,我就要那个,用着趁手。”
水手头头一愣;“行吧,我这就给你拿去。”
待其他水手将绳子固定好后,李瀛洲看着水下那团盘旋的黑影,试了试绳子的松紧,便再度拽着绳子荡了下去。
那怪鱼也看到了李瀛洲的动作,再一次从水中钻出,张口欲咬,适时,水手头头的身影出现在了甲板上,朝着李瀛洲大喊:“接着。”
一个褐色的木勺被掷到了空中,李瀛洲故技重施,借着那怪鱼的牙齿把自己送到了一丈多的距离,伸手接住木勺后大喊:“降之四十三,风雷震!”
霎时间,一道闪电落下直劈木勺,李瀛洲举起的勺底正迎上闪电的一亟,许是闪电的作用,木勺竟绽放出了耀眼的豪光,李瀛洲双手握住勺柄,对准那怪鱼迎头一击。
“轰”
乌云立时散去,海面恢复平静,那怪鱼的影子也消失不见,绳子伸到极限后失去了拉力,带着李瀛洲收回到了船身,李瀛洲也不要人接应,翻身拽着绳子一步步爬回了甲板,回去之后去厨房拿了菜刀,便径直冲向了关押那参将与一众枪手门的货舱。
那参将想来也没料到刘李二人竟能压服那怪鱼,正在兀自惊讶,却听“吱呀”一声,李瀛洲一手菜刀一手马勺就朝他冲了过来,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副拳打脚踢。
“那怪鱼是不是虎蛟?是不是!”
“你们从哪弄来的?这些年是怎么祸害的那鱼?说!不说是吧,我来给你改个花刀!”
“他的嘴堵着呢,你让他怎么说。”刘弗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推着轮椅缓缓来到两人身前,喊了句:“幌金绳,收。”
参将口中金光一闪,金色绸带登时消失不见,身上的绸带却又绑紧了几分,刘弗脸上挂笑,说话的语调却异常冰冷:“我不爱跟人动武,我数到三,回答大厨的问题,我每数一声,幌金绳都会紧上两分,三声之后没有听到我要知道的,我包你变成一颗肉粽。”
“三。”
“二。”
眼看身上的绳子越来越紧,参将再也绷不住了,大声求饶:“别别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那鱼原来名叫虎蛟,在山海经中便有记载,本身是东海中的一种古老鱼类,千年也不过就生出一两条,虎头蛇身,鱼鳍宽大如翅,传说能呼风唤雨。
百十年前,一个精通古文典籍的倭人在东海海域找到了一条,便将其带回东瀛岛饲养,那倭人辞世后,虎蛟就被扶桑军方接收,设水牢囚禁,以各种毒虫毒草喂养,专门训练水下攻袭的本领,这山海经中记载的海洋瑞兽,就这么被他们训练成了杀人的凶物,十二年前的丰岛突袭,十二年来大东沟民间传闻的鬼哭、多起海难,都与这虎蛟有关。
得知来历之后,刘弗叹了口气,转头对李瀛洲道:“你现在可以好好出出气了。”
天色明朗时,刘弗便知道他们与虎蛟的争斗有了结果,自然也知道是李瀛洲出了大力。听水手们说大厨上船之后就去了货舱,一副要找谁算账的架势,刘弗就跟了过来。
起先她以为李瀛洲跟她一样是要把广远舰的毁船之仇,可他动手的时候却只字未提广远舰,而是一味在责问鱼的消息,这让越发让刘弗觉得,这个厨子不简单。
待李瀛洲精疲力竭,刘弗从怀中摸出一个水壶扔给了他:“广东清补凉,败火的,消消你的气,一会去换身干净衣服,提溜着他来中控室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