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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钢琴老师 vs 英语老师 ...

  •   杨静切着牛排往嘴里送,听李天大谈半天浪费可耻,拉过杨静点的菜一通猛塞。一声饱嗝后,开始吹嘘家里多牛逼,主要围绕他姐夫讲了半个钟头。

      “对了!”李天的脸凑过来,“李姨有没有和你说我是做什么的?”

      唾沫星子喷在牛排上,杨静停下,喊声“服务员!”

      李天自顾自地开始介绍起自己,从小学的打扫卫生第一名讲到高中当过的英语课代表。

      服务员赶来,杨静看着他,指指牛排,“再上一份。”

      李天顿了一下,赶紧把头缩回自己座位上空,“太浪费了”,说着把杨静吃剩的盘子端过去,一口塞进牛排,含糊不清地问,“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

      你在cos傻逼。

      “不知道啊。”

      “靠!”李天激动起来,“李姨果然没和你说!我现在可是英语老师!”

      杨静不咸不淡地“哦”一声。

      李天不满,“你知道我是哪个学校的英语老师吗!”问完等不及似的,“我可是附中的!你知道附中吧?我市最好的高中!”

      说完又就附中各个方面大肆吹嘘一番,语气仿佛明年升任校长。“不过”,李天沉下去,“我教的那个班,真是倒了大霉了。你知道附中的17班吗?”

      杨静切牛排的手顿了一下。

      “估计你也没听过”,李天往后一靠,“附中招的可是全省最好的学生,唯独这个17班,一个比一个不学习。这也就算了,家里一个赛一个的有权有势。”李天的语气酸溜溜的,“听说啊,当年有个暴发户给学校捐了有这个数”,他比了几根手指,“两个亿!就为了让他闺女上这所学校。啧,真有钱。”

      服务员端上新做的牛排,“您慢用。”

      杨静拿着刀叉,细细切割,慢悠悠地说:“没那么多。”

      “什么?”李天的身体往前倾,“你说……”

      杨静不着痕迹地把盘子往后撤,“我说,没那么多。”

      老杨当年是赚了不少,可也没傻逼到给个破高中捐两个亿。

      李天疑惑,“你怎么……?”

      “杨静!!”

      喊声大到整个餐厅都能听到。杨静听出是庄复的声音,继续低头切牛排。

      “她是不是在叫你?”李天顺着声音看去,“嚯!又是个美女!”虽然和面前这位不是一个类型,看着像朵高岭之花。不过,李天贼兮兮地想,这种才最带劲儿。那个什么杨静,不知道谈过几任,瞧那张脸,能是处?

      “杨静!!”庄复走过来,站在她面前,颇有几分委屈,“你怎么不看我?”

      “哦”,她抬头,“不好意思啊,没听到。”

      庄复撇撇嘴。

      旁边的李天伸长脖子看她,庄复瞥了一眼,面色冷下来,质问,“他是谁?”

      没等杨静开口,李天开始做自我介绍。

      “不明显吗?”杨静指指桌上的玫瑰,“我在相亲。”

      相亲?庄复像是人生中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她疑惑地看着李天,对方朝她露出一口黄牙,掏出手机,问她要联系方式。

      她看着怼到脸前的手机,无辜地歪头,“为什么要相亲?你不是喜欢女生吗?”

      刀叉掉在盘里,发出刺耳的声音。

      李天伸过来的手机僵在空中。

      庄复又重复一遍,“你不是喜欢女生吗?”她抬高音量,原本小声说话的人们停下来,探头头脑地往这边张望。服务员正赶往这里,停在半路,看向她们。

      “杨静”,庄复语气中带有一丝哭腔,“你不要我了吗?”

      这次都听明白了,餐厅里重新开始窃窃私语,“你看,那俩女的竟然是一对儿”“哎呦,现在的年轻人啊”“这年头,女的都能和女的在一起了,真恶心”。

      李天也明白了,尴尬地收回手机,看向杨静,“呵呵,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说完,踉跄起身,朝庄复指指椅子,“您坐,您坐。”

      杨静看着他慌不择路的背影,像是怕待久了染上什么病似的。

      她嘲讽地笑了声,索性靠在椅背上,看着庄复叫服务员给她换把椅子。

      “行了行了”,杨静开口,“人也走了,柜也替我出了,说吧,想干什么。”她莫名有些想抽烟,习惯性摸了摸口袋,意识到今天穿的裙子。

      庄复坐在新搬来的椅子上,可怜兮兮地看她,“我没想搅乱你的相亲啊,谁知道那个人跑这么快。”

      “吃点什么?”杨静招呼服务员拿菜单,“今天我请,就当给你赔罪了,您大人有大量,且放过我吧。”

      庄复想辩解什么,开了几次口又咽下去。

      杨静笑笑,示意服务员把菜单给她,“想吃什么,点吧。”

      “我不饿。”

      杨静“哦”了一声,“给我来瓶酒,最便宜的。”

      服务员神情复杂地离开。

      两人相顾无言。

      酒很快上来,两只酒杯分放在两人面前,杨静拿过庄复那只,放在自己手边,不好意思地朝服务员笑笑,“她不喝酒。”

      服务员一脸嗑到了。

      “庄复,我敬你。”杨静一抬头,酒杯见底。庄复没来得及阻止,杨静已经三杯下肚。她说,“以前是我不懂事,犯了错。可谁没年轻过,没犯过错呢。你看,我现在家里破产,给人洗了一年盘子,最近才捞着这么个卖课的工作。”她自嘲地笑笑,“这么听起来好像也不太惨啊,毕竟,我没被人拉去卖身。”

      她拿起酒瓶,倒满一杯,“庄复,我没想到还能再遇到你,可能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觉得我最近日子过得太顺了。才……”她打了个酒嗝,看见庄复皱起的眉头,“你看,咱俩根本不是一路人。现在好了,那个李什么肯定要到处去说。什么玩意儿也配和我相亲!”

      对面伸来一只手,按住杯子,不让她再喝下去。

      杨静眯着眼,只觉是个很好看的女人,便问对方有没有男朋友。

      “你喝醉了,杨静。”对方有些生气地,“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杨静晃晃脑袋,指着她,惊喜地说:“贝贝!是你吗贝贝?你回来看我了!”

      庄复愤愤起身,“你再看看我是谁!”

      杨静笑着,嘴里不停念叨“贝贝”。

      庄复的脸彻底冷下来,“找你的什么破贝贝去吧!”

      说完,拉开椅子,转身离开,没有再看杨静一眼。

      服务员眼瞅着这桌结束战斗,适时出现,为难地看着剩下的杨静,却发现她的眼睛亮得可怕,明显不是醉酒的人该有的样子。

      杨静看到他拿着账单,说:“给我吧。”

      服务员佩服地看着这个女人,男人和女人都玩不过她,战战兢兢地递上账单,“一共是3524元。”

      “我靠!这么贵!”杨静本是装醉,演给庄复看,但一次猛灌几杯,还是有些受不住。如今是彻底清醒了,她露出个讨好的笑,看着服务员,“能打折吗?”

      服务员莫名打了个冷颤,犹豫地说:“不能……吧。”

      杨静点点头,扫码付了钱。

      服务员才想起来,小声提醒她,“钢琴师跑了,应该可以退钱。”

      “谁啊?”杨静疑惑,在服务员复杂的眼神中反应过来,指了指不存在的空气,“她?”

      服务员尴尬地点头。

      好家伙!居然打两份工!难怪我说自己多惨时一点反应都没!真是班门弄斧啊!

      一顿饭花去一个多月的工资,减掉钢琴曲也足以让杨静肉痛了,好不容易攒的钱经历陈莉生病和荒谬相亲后已所剩无几。她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再找一份工作。白天在机构,晚上去洗盘子什么的。越想越觉得靠谱。

      该死的李天!没钱相个鸡毛的亲!

      回到家,一开门,陈莉端坐在沙发上,电视关着,杨静试探地喊了一声。陈莉像机器重新启动般慢悠悠地,“回来了。”

      杨静应声,听她的声音有些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啊。”

      杨静心中警铃大作,难不成是……?

      陈莉从沙发上起身,径直走向杨静,抬手给了她一巴掌,“你还知道我是你妈!”

      杨静捂着脸,悲凄地喊了一声,“妈”。

      “别叫我!我不是你妈!”陈莉气极了,浑身颤抖着。杨静想去扶她,被一把推开,陈莉的手指在她脸上,恨铁不成钢地,“你又和她鬼混!”杨静摇着头,想辩解什么。“你不是说你改了吗!”陈莉一下一下推她,“啊!你说啊!你说你到底喜欢男的还是……!”连那两个字陈莉都没有勇气说。像一头垂垂老矣的母狮子。“你和妈妈说,你们什么时候又搅和在一起的?”陈莉喘着气,气势弱下来。

      “我们……”

      杨静只说两个字,陈莉受不了似的摆手让她停下,“好了,别说了。是她勾引你的,对不对?”她的脸在杨静的瞳孔中逐渐放大,带着微妙的希冀,像在透过她看谁,“是她勾引你的,对不对?”杨静的嘴唇动了动。陈莉一把将她推在门口的衣架上。棱角划过杨静后背,可能破了。在这种时候,她居然能分心去想这些。“你可真厉害啊,杨静!”陈莉苦笑着,“你爸这样,你也这样。”

      陈莉太累了,瘫坐在沙发上,捂着脸,挤出一句,“你走吧。”

      杨静随便抓了件衣服。门“砰”地关上,响彻夜空。

      北方夜里,零下十几度,街上连个鬼都没有。杨静裹紧羽绒服,居然很暖和,低头一看,果然是庄复那件牌子货。

      她拍了拍蓬松的毛,念叨一句:因你而起,现在,算两清了。

      出来得匆忙,没带身份证,哪里都去不了。杨静在楼下蹲了一会,只觉血液都凝固了,怕死在这儿,她只好不停走动,想着附近有没有可去的地方。

      “杨静!”

      远处有人走来,喊着她的名字,熟悉的声音。人影渐渐走近,杨静看清后,缓缓叹了口气。

      “你怎么在这儿?”她决定先发制人。

      庄复没有说话,死死地盯着她的脸。

      杨静意识到陈莉那巴掌肯定会留下痕迹,她摸了摸脸,笑着说:“太冷了,我拍一拍让自己热乎点儿。”

      说完也没管庄复信不信,开口问她有没有带身份证。庄复点头,边掏边问:“你要去酒店?”

      杨静“嗯”一声。

      “怎么不用电子的?”庄复随口一问。

      对啊!哎呀!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难不成真让陈莉给打傻了?

      “谢了!”杨静潇洒地拍了拍庄复的肩,径直走向黑暗。

      她听到庄复似乎说了什么,但无所谓了。她踩着拖鞋走去附近的酒店,上楼前问前台有没有剪刀。对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杨静反应过来,解释道:“我不自杀,我想剪一下头发。”说完颇为俏皮地卷了卷发梢。对方看着她的脸,还是递给她,叮嘱道:“有什么可以和我们讲。”

      杨静道了声谢,摸了摸脸,似乎在回忆,她说:“这是胎记,别害怕。”

      酒店在23楼,电梯缓缓上行,门上映出杨静的脸,红了一片。她看着自己的头发,很久没有修剪,肆意长着,不知不觉已到腰间。

      “滴”,房间普通,暖气很足,杨静踩在地板上,脚上逐渐觉出暖意。镜子立在一旁,她脱下羽绒服,珍惜地挂起。剪刀不太锋利,剪起头发有些费劲,她几乎是连拉带拽地,看着一簇簇头发落在地上。终于,镜中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当年的庄复,也是这样一头短发。

      她嘴唇微动,无声喊了一句“贝贝”。眼泪落在一地狼藉中,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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