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生产地》漫漫人生路lyn

2、泯然

　　当生命延伸至无限，爱将泯然于时间。
　　——题记

　　时湮殿的梨花簌簌落在石阶上时，鄞清听见了那串玉铃的声响。

　　十二枚青玉雕成的梨花瓣，风起时会发出碎冰相击的清脆声响，好像有人总说这铃声太凉，好像有人却总爱望着它，静静地听铃响。

　　鄞清望着十二青玉，想不起哪一棵梨树下沉睡着的那具满头白发，苍老的躯体是否还残留着少年时的温度。

　　"我会在忘川等你。"千年前他跪在床榻前，将神力注入玉铃，"待你转世，这铃音会引我找到你。"窗外春雨正浓，湿润的水汽裹着梨花瓣扑在青衫上，如窗前挂着雨滴的玉铃。

　　沈秉昀是云州城最灵秀的琴师，十指拨过蚕丝弦时，连檐角铜铃都暂时归于沉寂。鄞清坐在茶楼二层，看少年背着琴穿过细雨，梨花簪在乌发间摇摇欲坠。直到那支白玉簪突然坠落青石板，簪断的声音穿过雨声惊醒神明，少年捡起碎玉，被划破的掌心渗出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又同雨滴混合，隐去痕迹。

　　"仙人也会被凡尘所惑吗？"后来沈秉昀总爱枕在他膝上与他四目相对，笑意盛满酒窝，指尖缠绕着神明垂落的银发，"等我老了，你还会记得这个梨花簪的故事吗？"

　　鄞清记得自己好像曾对谁许诺过永远，但当承诺在漫长岁月中不再被提及，连神明都会遗忘。

　　玉铃在香案上发出细碎的哀鸣，第十二枚花瓣出现了裂痕。

　　千年后，当鄞清再次路过云州城时，转世的少年正在茶楼前卖画，宣纸上晕染的梨花沾着未干的墨迹。玉铃在袖中轻轻震颤，鄞清却径直驾云掠过——前日西海龙王送来请柬，他需得去瑶池赴宴。

　　"公子在看什么？"卖糖人的老者望着呆立在街角的青年。沈秉钧茫然摇头，方才清脆的铃音自云端传来，他仰头望着流云，梨花瓣落在睑下，恍如前世未落的泪。

　　鄞清在瑶池畔饮下第七杯琼浆时，玉铃碎成齑粉，玉屑像一场迟了千年的雪，静静地在袖中飘落，身旁池中红莲绽开新蕊，半醉间随手扬起衣袖，玉粉撒入莲池，连同千年前那一丝的记忆，簌簌地沉进池底。

　　此刻人间落雪，沈秉钧抱着画轴蜷缩在破庙里，宣纸上的梨花被寒风撕成碎片。他不知自己为何总在等，不知在等何人，何物，何事，就像不知幻听云端铃响时为何会突然落泪，庙外传来孩童嬉闹声，说天界有仙人结亲，红霞染透了半边苍穹。

　　玉粉在莲池底沉默地发着微光，曾经刻下的誓言已无处寻迹，游鱼摆尾掠过时，玉粉便彻底消散在粼粼波光里，仿佛千年前梨花玉铃只把一人困在不愿醒的梦里，而神明，无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