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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前往京城遭到怀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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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渐歇,小院寂静。
秦玲珑冲进伙房,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向那冰冷漆黑的灶膛,在灰烬中摸到一个以油布包裹的硬物。解开一看,竟是十两雪花银!
十两!
指尖传来的沉重寒意,不知是来自银两,还是来自留下它的人。是谢礼,还是封口?她无暇深究,只知这是通往燕京的唯一依仗。
她将银子藏回原处,就着缸里的水将手上的黑灰洗净,回到西屋心不在焉地磨着石头。
两日后。
一位进山碰运气的猎户,本想搜寻些冻僵的野物,却不料在积雪和乱石堆中,发现两具早已僵硬的尸体!官差们听闻出了人命,懒散地将人拉回了镇公所旁临时腾出的一间空屋,例行公事让乡民辨认。
当日下午,西屋里依旧回响着单调的磨石声。
院中来了一队不速之客,紧接着,一个粗犷的男声在院中响起:“秦玲珑何在?出来回话!”
秦玲珑动作一顿,好似早有预料,从容放下手中刻刀,走到院中。
只见院子里站着一队官差,领头的是个面色严肃、腰间佩刀的男子。他见出来的只是个穿着粗布麻衣、身形单薄的姑娘,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秦玲珑一圈,眼神示意身后两名手下散开,在院子里四处查看搜索。
秦玲珑低眉顺眼,双手紧张交握在身前。
领头官差李昭这才开口,语气公事公办:“秦玲珑?秦明夫妇横死崖下,系利箭穿身,你,最后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
秦玲珑眼中满是惊愕与茫然:“二叔二婶……死了?怎么会……他们不是回村祭祖了吗?”
李昭紧紧盯着她的表情,语气加重:“两日前,你在何处?做了什么?命案关天,若有半句虚言,便是知情不报,与凶徒同罪论处!”
秦玲珑似乎被“同罪”二字吓住,怯生生道:“两日前,民女一直在家。母亲新丧,我就在西屋磨石头……”她指了指堆满石料的厢房。
“无人证?”李昭逼问。
“家中只剩我一人了。”她低下头。
这时,李昭身后一个体型微胖的官差小声插话道:“李哥,我打听过了,这姑娘确实可怜,附近人少……”
李昭斜睨了他一眼,那微胖官差立刻讪讪地闭上了嘴。
这时,李昭突然跨前一步,逼近她:“两日前正午到未时,雪势稍减,有邻村樵夫称,在通往后山的小径上瞥见一女子的身影,身形与你颇为相似!你作何解释?!”
秦玲珑有些猝不及防,但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当日被迷晕绑架,绝无可能出现在山路上,这分明是试探!
“官爷明鉴!民女两日来皆在家中守孝!怎会去往后山?定是那樵夫看错了!求官爷详查!”
李昭眯着眼,继续道:“据查,你二叔颈部的箭矢力道惊人,绝非寻常猎弓所能为。你近日可曾见过身携劲弓、形迹可疑的外乡人?”
“外乡人?我未曾见过什么生人……”
李昭不为所动,继续施压:“那你年前去药铺买的跌打药作何解释?”
秦玲珑苦笑:“大集那日不慎崴脚,官爷不信?”说着便作势要卷起裤脚。
李昭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抬手制止:“不必了。”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走向西屋门口,扫视着里面的石料,问道:“你说你两日来一直在家磨石头?”
“是。”
“磨的哪块?取来一观。”
秦玲珑心下稍安,转身进屋取出那方青田石印坯。就在她将石料递过时,李昭的手似乎无意间向前多迎了半分。
秦玲珑担心石料掉落,下意识地将重心猛地压向此前“崴伤”的脚踝,伸手去接!她瞬间意识到破绽,硬生生止住动作,却已痛得眉头一蹙,身形微晃。
哐当——
石料最终还是落在了地上。
李昭盯着她瞬间的反应和落地的石料,目光深沉地看了她半晌,最终才挥了挥手:“你一个弱女子,近日莫要远行,随时听候传唤。”说罢,便带着人转身离去。
秦玲珑躬身称是,直到官差走远才踉跄直起身,用袖子缓缓擦去脸上的泪痕,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冷然。
此地不可久留!
她曾听父亲说过,大魏律法严明,百姓不得随意离乡。尤其是女子,若无官府开具的路引,莫说千里之外的燕京,便是想出这清泉镇所属的县境都难。一旦被盘查的官兵当作流民或逃人,轻则遣返原籍,重则投入牢狱。
没有路引,她寸步难行。
秦玲珑蹙紧了眉头,目光投向了东边的伙房。犹豫片刻,她重新扒开灰烬,取出约莫三两的银子,将其余的依旧仔细藏好。
“只此一次……只为活命,只为离开。”
次日天刚微亮,积雪未化,寒气刺骨。
秦玲珑已将几方好石料和刻刀用布包好,背上肩头。她最后看了一眼空荡的小院,锁上院门,头也不回去了当铺。
“掌柜,我来赎回年前典当的玉佩!”
栅栏后的掌柜抬起眼皮,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才慢悠悠起身:“姑娘可带足了银两?三两赎银,外加一钱的保管费,共三两一钱。”
秦玲珑一愣:“当初当期半年,并未提及保管费。”
掌柜皮笑肉不笑:“姑娘,你这玉佩搁这儿占着地方,年节里多少生意周转不开?收你一钱,已是看在街坊情分。若是手头不便,再宽限几日也成,只是这利钱……”
秦玲珑心知他欺自己孤弱,坐地起价她压下火气,将银子推进去:“掌柜的,赎银在此,请点数。”
掌柜瞥见那崭新的银角子,目光一闪,终究没再多话,转身取来了玉佩。秦玲珑验过玉佩,收入怀中,留下句“多谢”,扬长而去。
眼下玉佩到手,但这玉佩是沈奕所赠,来历不明,若直接作为凭证,只怕会引来更多盘问。必须有个更稳妥的理由。
秦玲珑隐约记得,父亲在世时,某次酒后带着几分唏嘘提起过,“祖上似乎有位姑奶奶嫁去了燕京,早年还有些走动。”
年代久远,音信早绝。但以此为借口,总比拿着来路不明的玉佩更能取信于人。镇上的老里正,或许对这段旧事还有些模糊印象。
里正家离当铺不算远,秦玲珑走了约两刻钟便到。
这处兼做镇公所的院子,她并不陌生。父亲在世时,常托里正代收外地客商的订金和信件。今日再次踏足,只见前院比往日更显肃静,应是官差尚未离去。
秦玲珑压下心中忐忑,快步通往后院。却不想,王彪远远看着她,想起方才当铺小伙计跑来递的话,转身进了前厅。
这时,李昭也步入前厅,恰好瞥见一抹素色衣角消失在通往后院的廊道,便问道:“里边是何人?”
王彪凑近道:“李头儿,是秦家那姑娘。刚得了信儿,她刚去当铺赎东西,出手就是崭新官银。当铺掌柜觉得不对劲,遇上兄弟们盘查,便全盘托出了。”
李昭目光一凝:“官银……此女身上迷雾重重,我先去整理案宗,你盯着点后院动静。”
“明白。”王彪点头应下。
后院茶室内。
秦玲珑与清泉镇里正对坐。她声泪俱下,将自己父母双亡、家道中落,以及母亲临终前交予“祖传”玉佩、嘱其往燕京投亲的经历诉说了一遍。
里正掂量着玉佩,又反复询问了秦玲珑几处细节,秦玲珑对答如流,滴水不漏。
里正眸中哀叹,正要答应,前厅传来王彪刻意放高的声音:“里正大人,李头儿请您移步前厅,说有要事相商。”
秦玲珑心中顿时七上八下,隐约觉得这“要事”或许与自己有关。
不多时,里正回来,面色比方才凝重了许多。他重新坐下,目光锐利地看向秦玲珑道:“你方才说,你母亲留给你的,只有这枚玉佩。那你今日去当铺赎回玉佩的银两,从何而来?”
秦玲珑背后瞬间沁出冷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哽咽道:“那银子……那银子是二叔年前给我的!说是给我做嫁妆!我、我本不想用这晦气钱,可我身无分文,实在无法,才……”
里正凝视她良久,似乎在判断话语真假。最终,他或许是基于对秦远的旧情,或许是不愿再深究这家务事,叹了口气:“罢了,既是嫁妆,如何用度,你自己斟酌。”
随即他话锋一转道:“你二叔夫妇横死,官府虽定了论,可镇上流言纷纷,你再留在此地并无益处。你是个聪明孩子,当知老夫之意。你既执意要去燕京,老夫便为你写这封推荐信,全了与你父亲的故交,也好了结此间是非。”
他铺开纸笔,一边写一边道:“明早,你随李昭他们同去县衙办理路引。有官差同行,路上也稳妥些,免得你出什么意外,倒显得我这做长辈的照拂不周了。”随即向外唤道:“李家小子,你来一下。”
李昭应声而入,秦玲珑认出正是那日盘问她的官差,心中微凛,依礼福身。
里正道:“李家小子,这姑娘是老夫旧友孤女,欲往燕京投亲。老夫已允她信件,明日你等返县,顺路带上她,也算全了老夫一番心意。”
李昭闻言,目光在秦玲珑身上不着痕迹地一扫,随即脸上露出爽快的神色,应道:“里正放心,晚辈定当尽力。只是公务在身,行程紧迫,路上恐怕无法过多迁就。秦姑娘若不介意,明日一早镇口集合便是。”
秦玲珑福身:“多谢李官爷,民女定会准时,不敢耽搁。”
李昭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身上似有若无地又停留了一瞬,这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