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腺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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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日的早上，天光大亮，不宜上学。
手机正显示着07：25几个锃亮锃亮的大字。
余琰是被自己昨夜新排的歌单吵醒的，添加上刚出的DJ改编版，一共30多首，哪怕它来来回回在手机里循环播放了一晚上，这位准高三生也没有全身心投入地欣赏完。
因为余琰总觉得这样有一种给自己喂断头饭的错觉，这种错觉在眼皮子激烈打架时更为强烈，所以他只能怀着遗憾入睡了。
……房间外适时传来父母的催促，余琰有气无力地应了两声后拉开衣柜，卡通人物睡衣被剥离，空调温度打的有些低，皮肤在刚接触到空气时，全身还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太阳光线顺着窗帘缝隙钻进房间内，不偏不倚打在余琰后背上，他的一双腰窝十分小巧，很像饭店里常用的陶瓷小勺。
少年身形高挑，但却算不上壮硕。如果非要说，那用一棵尚在成长的白桦来形容最是合适不过。
校服在高一定制时特地买大成了185的款，余琰那时十分自信，觉得他肯定能在毕业以前，长成能把布料撑爆的完美身材。
可惜到目前还是只能让其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他想起周星驰电影《食神》里的经典台词，振振有词地“哀悼”一声：失……败！
“出来吃饭！到底要叫你几次！”
余琰浑身一抖，不敢再磨蹭。
……
移步餐桌面前，余琰凭借视力较好的左眼发现何女士正弯腰在门口吧台处换鞋，身边赫然立着个银色行李箱，神似保镖。
自家老妈是个事业型女强人，和几个有着十几年交情的小姐妹共同开了家女装店，还是网上的那种。规模不大不小，正好处于时不时就要合伙人自己出动前往各地看货的程度。
余琰看何女士这副架势，大概是又要出差了。咬断嘴里那根面条后，他出声询问：“老妈，这次你又去哪里啊？”
“栾城。”何女士似乎很着急，说话都有些喘。
余琰忽然计上心头，再次张口时人为虚弱了几分，连夹面的动作都变得缓慢：“妈妈，我感觉我发情期好像快来了，能不能请假先在家里观察一下。”
何女士摁门把手的动作顿了顿。
余琰心中暗喜：成了？于是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表演愈发夸张。
谁知道何女士转头如猛虎般盯着他：“你再放屁，明明是月底才来，怎么可能好端端的突然就提前了！上学给我老实一点，要是敢装病，你等我回来好好收拾你！”
还没开学的余璨正打着哈欠走出来，听到余琰被骂，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就已经又熟练又贼兮兮地躲在房间门口开始嘲笑，哪怕被余琰瞪了几眼也还不知道收敛。
——
一场心灵洗涤后，何女士拖着“咕咕”作响的行李箱离开，余琰觉得那声音很嘲讽。老余更是在莫名其妙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后，也一言不发地跟着妻子下了楼。
余琰：？你们干嘛。
……
再次回到美丽校园。
学校西侧大门正开着，校领导还很有仪式感地整了个横幅，上面印着“欢迎高三生返校”这几个金色大字。疑似始作俑者的“耗子”正例行在通往教学楼必经的路上同学生们问好。
哪怕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地躲着他，也不见这位神人有半分退却，不知道下一个被逮住的幸运儿会是谁。
余琰强装自然地低下了头，书包也改用双侧肩膀老老实实背着，行动路线弯弯绕绕。活像一个独来独往的内向小孩。
正当他以为能有惊无险的通关这一“副本”时，一道影子准确无误地压了下来。
耗子是个在南方工作的东北人。同时，他也不负众望地非常符合大众人认知里的高大魁梧形象。
“林老师早上好。”他扬起快要破碎的假笑抬头冲来者打招呼。
“我刚才看你低个头，走路又摇来晃去的，还以为身体不舒服呢，脸色还好啊。”耗子说完即刻露出两排门牙，一双小眼睛为了维持这一动作，被眯得几乎快成条线，眼角同时浮现出两块鱼尾纹。
余琰对此感觉不到半点暖心，只觉得林浩主任笑得好惊悚。
“应该是太热了老师。”
“对了，你升入一班之后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学习语文，千万不要再只考那么点分数了哦。”
耗子边讲边把手搭在了男生的肩膀上，大有一种“你回答得我不满意，我就不让你走”的意味。
余琰颇为懊恼，他怎么就忘了这一茬，耗子的本职工作是语文老师，但碍于他又身兼年级部教导主任这一核心职务，所以不得不只教授余琰所在的那一个班。
为什么是余琰那个班？因为离耗子的办公室最近啊，呵呵。
彼此两年的互相熟悉，耗子对余琰印象极其深刻，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比其他进校学生更容易被扣住。
“嗯嗯，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老师放心吧。”你还好意思说，我们班连续两年垫底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点有用的办法，臭耗子。
“那我可拭目以待了啊，一定要加油。”
余琰头疼，还拭目以待？再让我搁这大太阳底下傻站，我就戳你目！
……
耗子拉着余琰又磨磨唧唧地絮叨好一会，才勉强放过他。
男生总算卡点走到班级门口，新教室在四楼，身体素质向来不错的人少见地靠着门框喘上粗气，若有似无的热意从身体各个角落钻出来，再一路灼烧着攀升至头顶。
后颈更是隐隐发烫，余琰试探性地甩了甩头，想要去减轻这股怪异。
同一时刻，突然在耳边炸开的陌生声音让余琰短暂清醒一瞬。
“高三（一）班的同学们，开学第一天我们还是老样子，先按照身高在外面排队，然后再挑座位。”
说话的吕晓燕是余琰未来高三一年的班主任，后者之前在普通班的时候听说过她，貌似是一个从别市调来的特级数学教师，不仅业务能力杠杠，好像私底下对学生们还很温柔。
很快的，这一猜想迅速得到证实。
上了点年纪的女老师怀着疑惑走到余琰面前，矮跟的小皮鞋在地上踩出阵阵“咔哒”，她不解地微微仰头看向男生，噪音较之刚才更为柔和不少：
“是新同学吧，是感觉哪里很难受吗？要不要去趟医务室啊。”
虽然的确发觉身体有些不对劲，但这也不至于让他瞬间变得那么虚弱。余琰先是冲老师展现出了一个幅度很浅的笑，觉得程度还不够的他又补充性地摆了摆手：
“没事的，谢谢老师关心。”
吕晓燕见状，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只是拍了拍他肩膀上的书包带子，示意他向其余同学那样，放下东西到走廊上排队后，就又有急事地踩着小皮鞋回了办公室。
……
余琰卸下书包，在讲台上一筹莫展地寻找着空地。
还没等他完整地把东西塞进好不容易发现的夹缝间，一条被晒得发红的巧克力色胳膊就直直环住了少年的肩膀，将其有些生拖硬拽地带离了出来。
余琰抱胸靠在走廊的墙上，才反应过来的他无语地看着一边壁咚自己，一边绘声绘色描述事情的板寸头男生。
幸好班里的人都在很闲散地扎堆聊天，暂时没有人关注他们这边的小动静，否则余琰一定要给这人来几个暴扣。
“余琰我和你说，我女朋友在知道我要升来一班后，就和我在手机上提分手了，她甚至不愿意和我当面说，呜呜呜呜呜呜……我和她相恋326天，我一定要和她走下去的，啊啊啊呜呜呜……”
叶畅享神色痛苦地单手对着空气猛锤几下，壮汉标配的浓眉大眼硬是皱成了乱七八糟的一团，有些滑稽，再配上他刚才说话时那古怪的腔调。突然就戳中了余琰的笑穴。
“可能，可能呜……应该是……”
这可是失恋的朋友啊，不能笑……可是好想笑。
男生一开始还强装镇定地与其对视，到后面整颗头越来越低，就像个在受教育的小孩子。
两边肩膀抽搐的幅度也愈加难以控制，他干脆含着笑意别过头望向教室外走廊的另一端，却冷不丁地与顶着一张面瘫脸的秦柚对视了。
其实秦柚并不面瘫，五官都很凌厉，搭在一起甚至还有点凶，但是这么一张适配霸总大背头的脸，却常年留着风靡男生群体的碎发刘海，效果还是很显著的，让他平添一股禁欲，与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秦柚视野里的余琰眼尾被手摩擦得浮现上一抹绯色，眼眶里还含着要掉不掉的生理性盐水，嘴唇被牙齿十分卖力地咬着，脸颊两侧因为长时间的忍耐而沾上红晕。
当他抬起头时，秦柚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对照物，像一只快要溺毙，但总算被人救起的，浑身湿漉漉的毛茸茸小动物。
……
余琰脸色微变，刚想对着秦柚做个不善的表情，后者就漠然地偏过了头，仿佛刚才只是无意间扫到一眼空气。
哟嚯！你拽什么拽。
……
叶畅享好一顿哭诉，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余琰，二人学着周围逐渐噤声的同学，也有模有样地溜进了队伍空档里。
同一时间，吕晓燕拿着张登记表再次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还不忘顺便和隔壁二班的老师闲聊几句，趁着这个间隙，叶畅享又转头对余琰小声嘀咕：
“他们班的人都是雷达吗？”
“不知道。”余琰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大脑里还在想着秦柚刚才那张臭脸。
想他干什么？！
女老师走到队伍最前方，露出了调侃惊喜的表情：
“今天大家怎么都这么老实了，话也不讲一句，就排好队了？果然新学期就是有高三生的样子。”
吕晓燕视线来回扫一圈，最后直直落在了余琰前方的叶畅享身上，斟酌几秒才再次开口：“新同学，你排到前面来一点。”
她又看向后排，像是被逗笑似的轻轻摇头：“后面几个家伙自觉一点啊，相互看着调整一下啊。”
于是队伍后段响起一阵懒散的骚动，余琰正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那颗来自叶畅享，并且逐渐远离的脑袋。
忽然，一截带着冰凉，还有些硬质的东西堪堪擦过了他自然垂落在校裤边的手背，那道触感转瞬即逝。
再是藏有滚烫体温的皮肤，轻轻摩挲过了余琰校服的袖口。即使隔着布料，也让人感觉到有些热的发麻。
极浅的呼吸声和扑在后颈上的气息，无不是在告诉他一个事实，有人距离很近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少年僵硬地回头，看到的是秦柚那张风平浪静的脸。
先是微微贴在一起的唇，再是挺翘的鼻子，还有左右耳垂处那并不对称的凹陷——好学生还打耳洞？
最后是他那落下来，同样也在观察自己的眸子……？
两双眼睛相距不超过十厘米，就这么无视外界地互相望着。
还是余琰先错开了目光，爆红着耳尖将头转了回去。
他在心底怒骂：靠！是谁不好，偏偏是秦柚站自己后面，这家伙明明那么高，故意的吧！
余琰正色，重新看向队首。为了防止再次出现刚才那种情况，他矜持地将手插进了裤子兜里。
其实他并不习惯这种动作，再加上校裤口袋设计得又浅，他总得别扭地在手掌划出的瞬间，迅速故作四下无人地再伸回去。
他此刻内心煎熬，忐忑不安，默默祈祷最前面的女生们能够选的快一点。
“余琰，好久没见到你了。昨天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你别生气。”像是岁月的枯叶落入平静湖面，余琰的心泛起了涟漪。
秦柚还记得他，他在和他打招呼。
不过……打招呼谁不会，切，装什么。
“刚才对不起，是后面有人在挤，我不是故意撞你的，有没有哪来痛。”
听不见，听不见，男生强撑着酷炫的姿势，固执地一声不吭。
接着自己后背位置的校服就被很小心地向下扯了扯：“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总之对不起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拜托你了。”
就像酥酥麻麻的小伏电流没入全身，虽然强度很低，但是持续时间和后劲都很足。
最让余琰意想不到的是，这个人怎么能够发出这种与自身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声音，那么温柔，好像还有点软。
……还有他这还有他这稀奇古怪的小动作是跟谁学的。
刚爬上四楼时那怪异的感觉似乎卷土重来，要不然他怎么觉得脸有些发烫。
“嗯。”非常有距离感的一道回应从鼻腔顶端哼出。
余琰：暗示的够明显了吧？大仇人，你应该知难而退，不要再来烦我了。
“你的皮肤好红，是不舒服吗？”
最让我感到不舒服的就是你，刚才那么一个极具敷衍的单音节，传入秦柚的耳中，反倒像是成了鼓舞。
余琰感到惊恐……这几年他是经历了什么非人的折磨吗？
“你脖子后面好像肿了一块，是过敏了吗？”
秦柚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语速变得比平时略快了一些。
“不要你管……”这几个字几乎是从齿间挤出来的。
余琰现在对秦柚很不耐烦，而且他竟然惊恐地发现，后者每用他那嗓子多说一句话，怪异的燥热感就会在血管里多窜动一分。
就如同濒临爆发的火山，余琰已经渐渐冒出了冷汗。
这让他在不知不觉间稍稍弓起了腰，那作为Omega最隐秘的部位——后颈，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身后那人的视野范围里。
“我帮你揉一揉吧……”
不要你揉啊，混蛋！
在秦柚话音落下的一刹那，温暖的指腹贴上了Omega的腺体——前者以为的所谓肿起处。
根本不给他触摸的多余时间，余琰毫不犹豫地抬起胳膊，重重拍掉了秦柚那只作恶的手。
但这还没完，少年的头又转了回去，这次他的面部变化比刚才对着叶畅享憋笑还要剧烈。
伴随着有些混乱的呼吸，他压低声调，沉着嗓子警告且愤怒地开口：
“你乱摸什么？！”
Omega的腺体是个极其敏感的存在，它除了能够散发迷人的信息素外，还是在深入交流时能够承受Apha标记的唯一地带。简而言之，就是一个Omega最私密的领域，没有之一。
无论秦柚刚才是以什么心态去触摸的那块禁地，除去最严重的宣战和那方面的暗示。
呈现在余琰脑海里的唯一答案就只有——挑逗，可他还偏偏对这一挑逗起了很强的反应。
很难受。
苦橙皮叶初闻时的苦涩，和靠近后苦橙花那种洁净般的甜香在空气中纠缠升腾。
早上明明是跟何女士开玩笑瞎说的，这个腺体怎么就当真了。
余琰气得眼睛发红，秦柚直接得他发情期提前了，还是在这种时候。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腺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