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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谢玄的"问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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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被处置后的第三日,谨亲王府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初夏特有的清新气息。
池镜心正在凝香苑的小花园里缓缓踱步。经过几日的"休养",她的气色似乎好了些许,脸颊也多了几分血色,但走起路来依旧需要挽星小心翼翼地搀扶。她今日穿着一袭月白底绣淡紫色缠枝莲纹的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银步摇,整个人清雅得仿佛初夏初绽的白莲。
"小姐,王爷一早就被召进宫了。"挽星低声禀报,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新调来的侍女,"听观墨说,是边关急报,皇上紧急召见几位重臣议事。"
池镜心轻轻颔首,指尖拂过一朵带着晨露的蔷薇:"看来,北疆又不平静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福伯匆匆穿过月洞门走来,这位老管家今日显得格外不安,额角甚至渗着细密的汗珠。
"王妃,"福伯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为难,"府外来了一位客人,说是...说是您的故人。"
池镜心眸光微动,手中的蔷薇轻轻一颤:"故人?"
"是谢侍郎。"福伯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他带着贺礼,说是恭贺王妃新婚。"
挽星立即蹙眉,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护在池镜心身前:"小姐,这..."
池镜心垂眸沉思片刻,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当她再次抬眸时,眼中已是一片平静:"既然是来贺喜的,没有不见的道理。请谢侍郎在前厅等候。"
前厅内,谢玄负手立在窗前。他今日特意换了一身青色云纹常服,比往日少了几分官威,多了几分儒雅气质。但若细看,便能发现他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薄唇紧抿,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虑。
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他立即转身。当看到池镜心在挽星搀扶下缓缓走来时,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难辨。那目光中有痛楚,有不甘,还有深深的愧疚与挣扎,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镜...王妃。"他及时改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目光却始终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池镜心在主位坐下,姿态优雅却带着明显的疏离:"谢侍郎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谢玄示意随从奉上一个紫檀木雕花锦盒。那锦盒做工极其精致,上面雕刻着并蒂莲的图案,显然是费了心思的。
"听闻王妃大喜,特来送上贺礼。"他亲手打开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支品相极佳的紫玉参。参体饱满,须根完整,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紫色光泽,这等品相的紫玉参堪称稀世珍品。
池镜心的目光在紫玉参上停留片刻,忽然轻轻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挽星连忙为她拍背,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
"谢侍郎难道不知我家小姐最忌讳紫参?这等大补之物,小姐如今的身子如何受得住?您这是来贺喜,还是来..."
"挽星。"池镜心虚弱地开口制止,声音轻若游丝,"谢侍郎也是一片好意。"
谢玄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你身子不适..."
"谢侍郎请回吧。"池镜心抬眸,目光冷冽如冰,"这份厚礼,本妃承受不起。"
"镜心!"谢玄忍不住上前一步,眼中满是痛楚,"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有些事情...我身不由己..."
"谢侍郎慎言。"池镜心猛地站起身,却因动作太急而晃了晃,幸得挽星及时扶住,"本妃如今是谨亲王妃,还请侍郎注意分寸。"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卫珩慵懒的嗓音,带着几分戏谑:
"哟,这是哪阵风把谢侍郎吹到本王府上来了?"
卫珩慢悠悠地踱步进来,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色绣金线常服,腰间随意系着一条玉带,看起来像是刚从宫里回来。但他的目光在扫过谢玄时,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谢玄立即躬身行礼,声音干涩:"下官参见王爷。"
卫珩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池镜心身边,极其自然地握住她冰凉的手:"王妃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又不适了?"
他的动作亲昵而熟练,仿佛早已习惯这般相处。池镜心恰到好处地低下头,声音轻柔:"臣妾无碍,劳王爷挂心。"
谢玄看着这一幕,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眼神中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却强自压抑着,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卫珩仿佛这才注意到谢玄的存在,目光落在那支紫玉参上:"谢侍郎这是来送礼?"
"是..."谢玄的声音更加干涩。
卫珩轻笑一声,随手拿起那支紫玉参把玩:"品相倒是不错。可惜..."
他忽然手腕一翻,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将那支价值连城的紫玉参随手丢给候在门外的观墨:"拿去,喂狗。"
"王爷!"谢玄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失。
卫珩挑眉看他,唇角带着讥诮的弧度:"怎么?谢侍郎觉得本王处置不当?"
谢玄的脸色由白转青,最终化为一片死灰。他深深地看了池镜心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人心惊——有痛楚,有不舍,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决绝。
"下官...不敢。"
"不敢就好。"卫珩慢条斯理地在池镜心身旁坐下,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肩头,"谢侍郎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本王还要陪王妃用早膳。"
这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气。谢玄最后看了池镜心一眼,那目光中似乎藏着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下官...告退。"
待谢玄离去后,卫珩立即松开了环着池镜心的手,脸上的亲昵神色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慵懒与疏离。
"王妃这故人,倒是情深义重。"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嘲讽,"连紫玉参这等稀世珍品都舍得送来。"
池镜心垂眸不语,指尖却微微发颤。方才谢玄那个眼神,让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那不是单纯的旧情难忘,而是带着某种警示的意味。
"王爷,"她轻声开口,声音依旧柔弱,"臣妾有些乏了。"
卫珩注视着她苍白的侧脸,忽然道:"王妃可知,谢侍郎最近在查一桩旧案?"
池镜心抬眸,恰到好处地露出疑惑的神色:"什么旧案?"
"一桩...与前朝余孽有关的案子。"卫珩的声音意味深长,目光紧锁着她的双眼,"据说,与那个神秘的玲珑阁有关。"
池镜心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依旧平静无波,甚至还适时地轻咳了两声:"臣妾不知王爷在说什么。这些朝堂大事,臣妾一个妇道人家..."
"不知最好。"卫珩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但愿王妃,永远都不需要知道这些腌臜事。"
他转身离去,宽大的衣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待他走远,挽星立即关上厅门,快步走到池镜心身边:
"小姐,谢公子方才那个眼神...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池镜心轻轻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若是知道了什么,今日就不会来这一趟了。"
她走到窗前,望着谢玄离去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但我总觉得,他今日来,不仅仅是为了送礼。"
"小姐是说..."
"他是在提醒我。"池镜心低声道,声音里带着难得的凝重,"提醒我,风暴要来了。"
与此同时,走出谨亲王府的谢玄,在转角处停下脚步。他回头望着那座巍峨的府邸,眼中满是痛楚与挣扎。
"镜心..."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对不起...我必须这么做..."
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声音低沉:"主子,靖安王那边已经等不及了。他要求立即启动计划。"
谢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绝:"告诉靖安王,计划照旧。但是...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那王妃她..."
"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走到底了。"谢玄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但愿...卫珩能护得住她。"
而书房内,卫珩正在听追影的详细禀报。
"王爷,谢玄离开王府后,在城南的一处茶楼与一个黑衣人接触过。那人...是靖安王府的暗卫统领。"
卫珩冷笑,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果然如此。看来本王的这位好皇叔,是迫不及待要动手了。"
"还有一事..."追影迟疑道,"属下在监视谢玄时,发现他似乎在暗中调查王妃的过去。"
"哦?"卫珩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他似乎...在找一个人。"追影低声道,"一个与王妃生母有关的人。根据线报,谢玄最近频繁出入西郊,似乎在寻找一个姓苏的老嬷嬷。据说那个老嬷嬷,当年是王妃生母的贴身侍女。"
卫珩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眼中闪过一丝深思:"看来,本王的这位王妃,身上还藏着不少秘密。"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凝香苑的方向,目光深邃:"派人盯紧谢玄,但不要打草惊蛇。另外...去查查那个苏嬷嬷的下落。"
"是。"
追影领命退下后,卫珩独自站在窗前,久久未动。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一道孤寂的影子。
他想起方才池镜心面对谢玄时的模样,那般柔弱,那般无助,可那双眼睛里偶尔闪过的锐利,却与她的表象格格不入。
"池镜心..."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你究竟是谁?"
夜色渐深,池镜心独自坐在窗前,手中握着一枚已经泛黄的玉佩。这是她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玉佩上刻着奇特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泽。
"娘..."她轻声低语,指尖轻轻抚过玉佩上的纹路,"您到底隐瞒了什么?为什么谢玄会突然调查您的过去?"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满庭院。而在明月的映照下,一场围绕着她身世的谜团,正在缓缓揭开。
谢玄那个痛苦而复杂的眼神,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而在这场风暴中,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每句话都藏着机锋。
这场博弈,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权谋之争,而是牵扯出了更深层次的秘密。而池镜心与卫珩,这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却在这场越来越复杂的棋局中,越走越近。
只是不知,当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们又将如何面对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