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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早餐桌上的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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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谨亲王府餐厅的雕花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早膳的香气,管家福伯正指挥着下人布置餐桌,精致的瓷器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燕窝粥要趁热上,水晶饺的馅料要饱满..."福伯仔细叮嘱着,目光不时瞥向门外,"今日王爷和王妃要入宫谢恩,万万不能出差错。"
观墨站在门边整理着衣襟,忍不住小声问:"福伯,您说今日这早膳..."
福伯瞪了他一眼:"少打听主子的事。记住,在王妃面前要格外谨慎。"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福伯立即挺直腰板,带着下人们垂首侍立。
池镜心在挽星的搀扶下缓缓走进餐厅。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藕荷色宫装,衣襟处用银线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发间簪着一支赤金步摇,既符合亲王王妃的规制,又不失清雅。只是脸色依旧苍白,走路的步伐也带着几分虚浮。
"老奴给王妃请安。"福伯连忙上前行礼,暗中打量着这位新王妃。只见她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倦意,却仍保持着端庄的仪态。
"福伯不必多礼。"池镜心轻声说道,声音柔柔弱弱,却在每个字眼间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
这时卫珩也迈着闲散的步子走了进来。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色绣金线常服,腰间随意系着一条玉带,更显得面如冠玉,只是那微微上挑的嘴角依旧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王爷。"福伯赶紧又转向卫珩行礼。
卫珩随意地摆了摆手,目光在池镜心身上流转片刻,唇角微扬:"王妃今日这身打扮,倒是比昨日更显端庄。"
池镜心微微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今日要入宫谢恩,不敢失了礼数。王爷这身常服,也很是得体。"
两人在紫檀木餐桌前坐下,福伯立即示意丫鬟们开始上菜。观墨站在卫珩身后侍候,眼睛却忍不住往新王妃那边瞟。这位王妃虽然看似柔弱,但言谈举止间自有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度。
"这是厨房特意为王妃炖的冰糖燕窝粥。"卫珩亲自执起玉勺,盛了一碗推到池镜心面前,"用了上等的血燕,最是滋补。今日要在宫中待上大半日,王妃多用些才好。"
侍立在池镜心身后的挽星见状,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代劳,却被池镜心一个细微的摇头制止了。
"王爷太客气了。"池镜心轻声说着,手指微微发颤地接过粥碗,指尖在碗沿上停留片刻,似乎在感受温度,"这燕窝炖得正好,火候恰到好处。"
福伯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称奇。这位王妃虽然身子弱,但对饮食的品鉴倒是颇为在行。
"尝尝这道水晶虾饺。"卫珩又亲自夹了一个晶莹剔透的饺子放在她面前的碟中,"这是江南来的厨子最拿手的点心,馅料用的是新鲜的河虾,王妃应该会喜欢。"
池镜心小口尝了尝,轻轻点头:"虾肉鲜甜,皮薄如纸,确实美味。"
她的吃相极其优雅,每个动作都像是经过精心设计,既不会显得做作,又完美地保持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卫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执筷的姿势,忽然开口道:
"说起来,王妃可知道谢侍郎最近的消息?听说他前日在吏部..."
"啪嗒"一声,池镜心手中的银筷掉在碟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慌忙拾起筷子,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臣妾不知,也不想知道。"
观墨在后面看得真切,忍不住在心里咂舌。王爷这问题问得可真是一针见血。
福伯见状,连忙示意其他下人都退到门外,只留他和观墨、挽星三人在室内侍候。
"哦?"卫珩挑眉,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粥,"本王听说他最近在吏部很得重用,前日刚被提拔为考功司郎中。靖安王对他颇为赏识,前几日的赏花宴上还特意召他陪同。"
池镜心放下筷子,抬起眼帘时,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王爷今日是打定主意要让臣妾难堪吗?那些往事对臣妾而言,如同梦魇。每每想起,都让臣妾夜不能寐..."
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连福伯这样见多识广的老管家都不禁心生怜惜。
卫珩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歉意的神色:"是本王失言了。只是想到王妃与他毕竟有过婚约,这才多问了一句。"
"王爷!"池镜心突然提高声音,眼泪终于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那段往事对臣妾而言,早该随风散去。如今臣妾既然嫁入王府,心中便只有王爷一人。还请王爷...莫要再提那些让臣妾伤心的事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连观墨都在心里暗叹这位王妃的演技。
"是本王的不是。"卫珩从善如流地道歉,话锋一转,"说起来,王妃的身子可好些了?待会入宫谢恩,路途颠簸,若是撑不住..."
"臣妾无碍。"池镜心立即接口,声音虽轻却坚定,她取出手帕轻轻拭去泪痕,"今日是臣妾第一次以谨王妃身份入宫,无论如何都要去的。若是因臣妾身子不适误了时辰,岂不是让外人看我们王府的笑话?"
卫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面上却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既然王妃坚持,那待会若是觉得不适,定要告诉本王。舅舅最是疼我,不会怪罪的。"
"谢王爷关心。"池镜心低下头,小口喝着粥,不再多言。
早膳在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继续。卫珩不再试探,只是时不时为她布菜,举止体贴得无可挑剔。
"这道翡翠羹清爽可口,王妃尝尝。"他又舀了一勺碧绿的羹汤放入她碗中,"里面的荠菜都是今早刚从园子里摘的。"
池镜心轻轻搅动着羹汤,忽然抬头看向卫珩:"王爷对食材倒是很了解。"
卫珩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整日无所事事,也就研究些吃喝玩乐的门道。不比王妃,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王爷说笑了。"池镜心垂下眼帘,"那些不过是闺中消遣,登不得大雅之堂。"
"王妃过谦了。"卫珩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听说去年太后寿宴,王妃的一曲《春江花月夜》,连宫中的乐师都自愧不如。"
池镜心执勺的手微微一顿:"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自从...自从病了之后,就再没有碰过琴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几分落寞。卫珩注视着她低垂的侧脸,忽然道:
"王府的库房里倒是收着一把不错的古琴,王妃若是感兴趣..."
"不必了。"池镜心轻声打断,"臣妾现在...没有这个心情。"
就在这时,挽星上前为池镜心添茶。卫珩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状似随意地问道:
"说起来,挽星姑娘伺候王妃很多年了吧?看她举止得体,倒不像是寻常丫鬟。"
池镜心执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答道:"挽星自小就跟在臣妾身边,是家母精心调教出来的。"
"难怪。"卫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昨日本王看见她在院子里,那走路的姿态,那眼神,都透着不同于寻常丫鬟的气度。"
挽星闻言,立即恭敬地福身:"王爷过奖了。奴婢不过是尽心伺候王妃,不敢当此赞誉。"
卫珩轻笑一声,目光却带着几分审视:"不必谦虚。本王看得出来,你是个得力的。有你在王妃身边伺候,本王也放心些。"
池镜心适时地接过话头:"挽星确实细心,这些年来多亏有她照顾。"
早膳进行到一半时,池镜心忽然轻轻咳嗽起来,挽星连忙上前为她拍背。卫珩皱了皱眉:
"可是粥太甜了?福伯,给王妃换一碗清淡的。"
"不必麻烦。"池镜心止住咳嗽,脸颊因咳嗽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是臣妾不小心呛到了。"
卫珩注视着她微微泛红的眼角,忽然放下筷子:"王妃若是身体不适,今日就..."
"臣妾真的无碍。"池镜心坚定地摇头,"入宫谢恩是大事,臣妾不能因一己之私误了礼数。"
观墨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对这位看似柔弱的王妃生出几分敬佩。
早膳终于用完,丫鬟们上前收拾碗筷。卫珩站起身,对池镜心道:
"马车已经备好了,王妃若是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出发。"
池镜心在挽星的搀扶下起身,忽然身形微晃。卫珩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手臂,触手只觉冰凉。
"王妃?"
"没事..."池镜心勉强站稳,轻声道:"可能是起得急了。"
走出餐厅时,卫珩始终扶着她的手臂。在迈过门槛时,他特意放缓了脚步:
"小心。"
这个举动让福伯和观墨都愣住了。王爷何时变得这般细心了?
池镜心低着头,轻声道:"谢王爷。"
走出正院,清晨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卫珩偏头看着池镜心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的侧脸,忽然低声道:
"待会见了舅舅和太后,不必紧张。舅舅最是随和,太后虽然严肃,但看在本王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你。"
池镜心抬眼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垂下眼帘:"有王爷在,臣妾不怕。"
观墨跟在后面,看着这对各怀心思的新婚夫妇,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顿早餐桌上的交锋,看似平手,实则暗流涌动。而即将到来的宫中之行,恐怕还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