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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电驴哒哒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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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简生本想出来散散心,不曾想天降小雨。大雨的节拍非但没浇灭汛期波动,反而敲得他一身蛮劲使不出。他从二楼起居室咚咚下来,往店角落的餐桌一摊,想看看昨晚上的竹子味还有没有——没有。只留下洗洁精和雨水的气味。
唉。
打了抑制剂也不见什么效果——看来周老板在Alpha当中,血气也是旺盛得很。
这么闲坐着反倒憋出一堆心理问题,周简生起身去了厨房,看看从老家带来的土辣椒酱还有没有。虽说门是出不去了,但他还能琢磨琢磨酱料配方。这是周老板的一个小癖好——汛期时候,他的嗅觉会比平常灵敏一些,胃口也大涨,脑子里的鬼点子更是一个接一个蹦出来,真是琢磨菜谱的好时候。
南方平原这块,不怎么爱吃辣。周简生闻一闻那温火的辣椒酱,又叹了口气。
今晚有些邪门。自昨晚那竹子味闯入他心头,手上的菜谱也不香了。
周简生伸伸懒腰,把菜呀桌子椅子备好,就麻利地摇起卷帘门。此时将近五点,天边下着小雨,对面的商铺被雨丝细细缝上一层帘子。他叹了口气——对面商店再大,他能好好把握的也只有这小烧烤店。
今天,周简生伸伸懒腰——是启动外卖服务的第一天,会比之前忙很多。
进后厨前,他下意识地往角落那瞟了一眼:今天他不会来吗?
他捏捏鼻子,顿时感觉连辣椒酱都索然无味。那股小火慢炖、消化不良的焦灼感又焖在心窝,燃不起也灭不去。
虽然很淡,但汛期的周简生还是捕捉到那清竹下隐藏的锋芒。就好比一柄精湛的剑刃,材质本身荡漾的冷光,和两个旗鼓相当的刀锋激撞出来的、如闪电般迸发的利影,是不一样的。那阵锋芒,周简生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只有两个Alpha相互试探、碰撞,才能生发出的某种磁场。这感觉让他后颈的腺体微微发烫,不是汛期的躁动,而是一种被唤醒的、想要与之抗衡的清醒战栗。
那股竹子味,压下去汛期的躁动,又勾起来更原始的冲动…周简生叹口气——还是老实打抑制剂好了。
杉城自煤炭挖光后,山那边的矿洞和铁路就闲着了,现在在边上的只剩新开的工厂,和旧的矿工居民楼。靠着轻工业续命,杉成三四线城市的地位至少是保住了。当一线城市的外卖驿站已经遍布各个核心路口,杉城还停在一份外卖能等上半个小时的程度。再加上对面那家店人手足,装潢好,人气自然高——外卖活都让给他们干了,自己这“周王烽火”烧烤店倒是自在得多。
他想了想,昨天那大哥…嘶,是叫老竹子来着——几点过来的?那天是凌晨一点,收拾完那些不长眼的,也就快收摊了——老竹子在这待了多久?
正想着呢,外卖和客人就纷纷涌来了——哎呀,下班高峰期结束了?
“老板,你哪里人啊?”
一个论辈分能当叔的男子,撑着张涨红的脸,手握小塑料杯,就着酒酸问。
“北边下来的!”
周简生笑嘻嘻地在后厨应着,声音亮堂得很。
“北边下来的…那褒姒跑哪去了?”
周简生的喉咙里蹦出两声爽朗的笑:“这地方油烟大!不能熏了她!”
此时大概晚上九点多,正撞上夜市生机勃勃之时。周简生刚整顿好一桌,把油手往蹭了葱花的黄抹布蹭上一蹭。他如释重负坐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掏出裤兜的小手机——今晚还不错,派了9个订单——他刚想歇一口气,手指却下意识地拉了下屏幕。
“哎——这破网…”周简生坐起身子,瞪着那转来转去的小圈圈——
#您有新的订单!
嗯?
周简生迟疑了一下,点开详情页:
烤馒头片×3
羊肉串×6
天地壹号×1
备注:多放孜然
地址:洞口街福安小区6栋3楼02房
收货人:冼先生
周简生盯着一会,松口气——还好,不用现做。但是这个点还有骑手吗?
周简生想着趁雨小了很多,招个骑手把单送去。但四十多分钟后,见对面那家店骑手不断,自家倒没有多少。骑手没等来,等来的是卷土重来的大雨。
唉。
我这还有生意要做呢,别逼我这小本企业家!老天爷!
但是抱怨有用的话,还要行动干什么呢?
他先打一通电话给这位颇具耐心的冼先生,没有回应。
唉!
这是让他送好还是不送好?不送,万一那人来个投诉信呢?送吧,冒着大雨,万一他半路取消了呢?
……
他把手放在肚子上,那里空空荡荡,跟自己的钱包一样。
…我们开饭店的,不就是给人填肚子的吗。
他苦笑着悟出一份道理。
周简生左看看右看看,朝大腿泄气似的拍个响,打通了阿黄电话:
“我这店忙不过来了,你帮我看看吧!”
电话那头传来男声:“呦!那咋整,警察来了,我认你是亲人,我来看店的?”
“你都成年了!别老蹲家里,我这单钱给你咋样?你帮我看着炉火!”
阿黄率先挂断电话,十分钟后到了。这十分钟时间,周简生就把饭菜备好,车钥匙在裤兜里稳当当地待着,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阿黄!”
“哎!”阿黄很兴奋地蹦进厨房。
“不要给我乱添花样!”
“你猜我会不会!”
周简生撑着雨伞,护住一盒热腾腾的外卖,两腿倒腾跟马蹄似的,一路水花带泥点奔向他的专属坐骑——BYD小电驴!
大腿一跨,外卖一放,周简生激活了自组装伞部件,钥匙一转便出发!
这陪他打下“周王烽火”江山的电驴,承载着一份暖意乘风破浪。电驴瞪着炽白的光眼斩开雨幕,再一看只剩茫茫远去的两柄水刃。
一阵不断清晰的引擎声闯入福安小区,雨点顿时乱了阵脚。
在大同小异的楼房沉默注视下,周简生心里正定定地念叨那个地址:6栋3楼02房,6栋3楼02房,6栋3楼02房……
旧小区的声控灯率先惊醒,不曾想这平静的雨夜会闯入这么个不速之客。周简生喘着气,跨着楼梯上来。他差点摔了手机,但最终还是核对好了地址。
这房子的门没有什么装饰,周简生抽搐一下,最终还是试探地在门铃轻点——
一下。
没动静。
两下。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三下…我的手没刹住!
门把解锁。
楼外劈过一道闪电,雪白如昼。昼下是湿淋淋、裹着塑料雨衣的周简生,昼外是一阵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冷冽竹香——
“…冼先生,你的外卖。”
周简生机械地提起那盒干燥的外卖,香味弥漫在狭窄拥挤的楼道内。
这位冼先生正穿着家居服,脖子上挂着浴巾,同样热腾腾地。
他只是稍微扬起眉毛——可能在表达震惊。接着他恍然大悟:“你是‘周王烽火’的老板?”
他恰好捕捉到一滴从周简生头发落下的水珠,才想起来接过外卖:“你,进来擦擦再走吧。”
“…不用,不用!我还怕你半路取消…”
“取消?哦!”那人恍然大悟:“我第一次用这个,什么‘阿泼泼’,有些操作不太熟。”
周简生愣了愣:“…啥?”
“你进来吧,进来聊。我给你拿个篓子,这是拖鞋,你穿吧——你没吃晚饭呢?是吧?”
离开他的小地方后,周简生有些六神无主。他脑子懵懵地,在别人的指示下脱了雨衣。刚要换鞋时,他突然想起什么:“我有店要看!”
那位“冼先生”侧过头,皱着眉:“你把店丢下,跑来送我这单?”
“不,不是…”周简生有些呆滞:“店里有人看…我特地嘱咐的…”
“那就过来坐会吧。”那人递过来毛巾:“擦完扔篓子里——让老板亲临寒舍,我怪不好意思的。”
“不了不了!我…”
“老板,就当卖我个人情,让我别那么不好意思地睡觉,行不?”
那股竹子味道越来越有穿透力了——他家里没养竹子啊?
对了…就是这个味道…清润盈盈,内敛锋芒——既安抚下汛期的烦躁和油烟的腻,又勾起了另一番道不明的躁动。
他想…周简生咽下口水——他想比比,谁的地盘更大、谁更有条理、更有威信……很明显,对方似乎也处于汛期,不过他在低谷,我在高峰罢了…
冼先生抽抽鼻子,揉了揉——鼻腔里那股炭火般又香又呛的滋味更浓郁了…他明明吃过晚饭,但另一种空虚填满了肠胃。
周简生把自己裹进严严实实的外套里,攥着那条干巴巴的毛巾,直到烤馒头片的香味冲淡了竹子味,他晃过神:“…老板!你赶快吃吧,凉了不好吃!我…”他把毛巾挂在篓子上,牢牢握住门把:“我真得回去了!店会炸的!”
门合上了,滤去雨水的潮气。
冼先生看了看衣架上的鸭舌帽,又看看桌子上的外卖,心里琢磨:哎呀…怪我跟不上时代了…本想试试高科技叫个外卖尝尝,一洗澡就全忘了…唉,害我忙活一阵做了晚饭。
“阿黄!阿黄!”
周简生连喘带跑地从冷巷后面钻回来,把雨衣和鞋子一换,发现阿黄倒和客人聊得正好。
“哎呀!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管这个!”阿黄拍着隔壁大爷的肩膀,兴高采烈道:“我们这杉城哪管你是A是O!看上了,喜欢了就谈好了!…女beta?女beta好啊!情绪稳定,心胸宽广……”
唉。
周简生抹了把汗:这小子倒挺会扬长避短的…也不知道这菜上了多少,不过这话头的火苗倒被他吹得稳稳当当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