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漂亮傻子》似梦如生

9、第 9 章

　　顾妄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去小溪边，这几天，他把自己关在外婆家的二楼房间里，尝试寻找新的乐趣。手机里的游戏玩得索然无味，带来的几本杂志翻来覆去也看不进去一个字。

　　他又回到了当初刚来这里时的那种无聊状态。

　　唯一不同的是，生气的对象变成了许安安。

　　每次一想到那个画面——许安安仰着那张漂亮又无辜的脸，用那种固执又认真的语气重复“有哥哥了”，顾妄就感觉一股邪火从心底猛地窜起，烧得他五脏六腑都难受。

　　哥哥？
　　他妈的哪门子哥哥？

　　外婆明明说过，许安安父母只生了他和那个被带走的弟弟，哪来的哥哥？是哪个不长眼的村里混混？还是许安安那个被带走的弟弟回来了？不可能，许安安还没傻到分不清哥哥和弟弟。

　　他气许安安骗他，更气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傻子的一句话而如此在意，如此……耿耿于怀。

　　好啊，有哥哥了是吧？顾妄阴沉着脸想，那正好，省得老子天天去逗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他试图用冷漠和忽视来惩罚那个“不识抬举”的傻子，也惩罚这个莫名失控的自己。

　　他肯定早就忘了我这号人了，正跟他的“好哥哥”玩得开心呢。

　　他恶狠狠地对自己说。一个傻子而已，一个用来打发时间的乐子，没了就没了，他顾妄难道还会缺乐子吗？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空落落的？为什么眼前总会闪过那双清澈的带着点怯生生依赖的眼睛？为什么耳边总会回响起那声慢吞吞的“顾妄”？

　　这半个月，他习惯了下午时分去溪边，习惯了看着那个安静画画的身影，习惯了用刻薄的话逗得对方露出委屈或认真的表情，甚至习惯了口袋里随时备着几颗糖……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第五天下午，顾妄最终还是没忍住，他给自己找了一个极其蹩脚的理由：就去看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跟那个所谓的“哥哥”在一起，要是看到了，正好死心。

　　他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心态，再次走上了那条小路，脚步比平时沉重，心情也比平时更阴郁。

　　＊

　　许安安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了，他这五天，每天都会准时来这里等顾妄，一等就是一个下午，可是顾妄一次也没有来。

　　他有些难过，这是他这些年交的第一个“新朋友”，可是他太笨了，总是留不住自己的朋友。

　　也许大家都不喜欢跟他这样的傻子玩吧。

　　许安安低着头，手上的画笔胡乱地画着，毫无章法可言。

　　这时耳边传来的脚步声，他心下一喜，连忙抬头看，却发现来的人不是顾妄。

　　那是两个两个穿着花哨衬衫、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晃悠着走了过来，看起来二十出头，是村里游手好闲的那类青年。他们显然注意到了独自一人的许安安，互相交换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嬉笑着凑了过去。

　　“哟，这不是许家那个漂亮傻子吗？又在这儿画画呢？”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嗓门很大，带着明显的戏谑。

　　许安安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眼神里带着警惕，身体微微向后缩了缩，他不喜欢这两个人，他们的笑容让他觉得不舒服。

　　“哟，安安今天又在这里玩水啊？”另外一个黄头发青年嬉皮笑脸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轻浮。

　　“傻子就是好，无忧无虑的。”高个子附和着，眼神在许安安裸露的小腿和脚踝上打量，“这皮肤，真他娘的白，比镇上发廊的莉莉还白。”

　　许安安似乎感觉到了那不善的视线，下意识地收回了浸在水里的脚，蜷缩起来，双手抱住了膝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这是一个明显带着防御的姿势。

　　但他显然不懂如何有效地应对这种骚扰，只是本能地感到不舒服想保护自己。

　　那两个青年见他没有反应，反而更加得意，互相使了个眼色，朝着许安安坐的大石头走去。

　　“画的什么呀？给哥哥们看看？”黄头发说着伸手就要去拿许安安的画板。

　　许安安立刻把画板抱进怀里，护得紧紧的，摇着头，声音很小但很坚定：“……不给。”

　　“嘿，还挺护食？”高个子嗤笑一声，目光更加露骨地在许安安精致漂亮的脸上和纤细的脖颈上流连。

　　“安安，哥哥这里有好吃的糖，给你吃，让哥哥摸摸你的小脸好不好？”高个儿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廉价的水果糖在手里晃着，语气充满了诱哄。

　　说着，他竟然伸出手，想去摸许安安的脸。

　　许安安吓得猛地往后一躲，差点从石头上摔下去，他抱紧画板，眼睛里满是恐惧和不知所措。

　　“你们……走开……”他带着哭腔说，声音颤抖。

　　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许安安的前一秒，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后面出现，两个青年一回头，只看到了一个拳头砸下来。

　　“砰！”

　　一记狠戾的重拳毫无预兆地砸在了那个高个子脸上！力道之大，直接将他打得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鼻血瞬间飙了出来，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另一个黄头发还没反应过来，顾妄已经转身，一脚狠狠地踹在他的肚子上！那人“嗷”的一声，像只虾米一样蜷缩着倒在地上，疼得直抽冷气。

　　顾妄站在那里，眼神阴鸷得像要杀人，他活动了一下刚才打人的手腕，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步步走向那个捂着鼻子、满脸是血的高个子混混。

　　“你……你他妈谁啊？！”高个子混混又惊又怒，色厉内荏地吼道。

　　顾妄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淬了冰似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那眼神里的压迫感让高个子混混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手不想要了？”顾妄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刚才，是哪只手想碰他？”

　　高个子混混被他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把手往后藏。

　　顾妄冷笑一声，猛地抬脚，狠狠踩在了高个子混混刚才伸出的那只手的手腕上！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溪边的宁静。

　　黄头发见状，立马从背后扑过来，把顾妄扑倒在地，两人随即扭打在了一起，高个子也参与进来。

　　顾妄是练过的，所以一打二不是什么难事，两个混混完全不是他对手，只是他不想许安安面前太过暴力血腥，他怕会吓到他。

　　顾妄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惨叫的混混，脚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判：“听着，给我记好了。”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地上蜷缩的两人，最后定格在许安安那张受惊过度的脸上，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占有和宣告：

　　“他，许安安，现在是我顾妄罩着的人。”

　　“从今天起，谁再敢动他一根头发，碰他一下，说他一句不好……”

　　他脚下再次用力，碾磨着那只手腕，疼得那混混几乎要晕过去。

　　“我就废了谁。”
　　“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明白了！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招惹安安了！”两人忍着剧痛，忙不迭地求饶，涕泪横流。

　　“滚。”顾妄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松开了脚。

　　两个混混如蒙大赦，也顾不得身上的伤，连滚带爬互相搀扶着，狼狈不堪地逃离了溪边，连头都不敢回。

　　许安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他抱着画板，缩在石头上，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呆呆地看着如同天神降临的顾妄。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顾妄，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凶狠，可怕，眼神冰冷得好像下一秒就杀人。

　　顾妄胸口的暴戾尚未完全平息，他剧烈地喘息着，刚才打斗时肾上腺素飙升的余韵还在体内冲撞，他转过身，看向还缩在石头上的许安安。

　　他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在许安安面前蹲了下来，他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柔和一些。

　　许安安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

　　顾妄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愣了愣，随即有些酸涩地说道：“安安……是在害怕我吗？”

　　他知道自己刚刚出手太暴力了，可是一想到他们在调戏安安，他就只觉得教训太轻了。

　　许安安眨了眨眼睛，然后慢吞吞靠近顾妄，他把手放在顾妄脸侧，大拇指轻轻擦去了顾妄嘴角的血迹。

　　“疼……”

　　顾妄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嘴角和手背传来的刺痛，他抬手随意地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语气带着安抚：“小伤，不疼。”

　　“他们被我打跑了，不敢再来了，以后没人敢欺负安安了。”

　　许安安低头在帆布包里翻找起来，他翻得很急，手指都在发抖，终于，他找到了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盒子。

　　他拿出一个创可贴，笨拙地撕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想要贴到顾妄破皮的嘴角。

　　“贴贴……就不疼了……”

　　顾妄看着他那双还含着泪却无比认真专注的眼睛，看着他微微颤抖着伸过来的手，心里微微发痒。

　　他没有动，任由许安安将那枚幼稚的小熊创可贴歪歪扭扭地贴在了他的嘴角。

　　贴好了，许安安似乎松了口气，但看着顾妄手背上更严重的伤，他又难过地扁了扁嘴，小声说：“……还有。”

　　顾妄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一片狼藉，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这个举动牵动了伤口，让他嘶了一声：“这个没事。”

　　许安安却不听，他又拿出一个创可贴，固执地看着顾妄的手。

　　顾妄与他对视了几秒，最终，在心里叹了口气，妥协般地伸出了那只受伤的手。

　　许安安低下头，一点一点地将创可贴贴在顾妄手背破皮的地方，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很温柔，让顾妄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忽然觉得，这几天所有的纠结、愤怒、嫉妒和不安，都在这一刻，被奇异地抚平了。

　　去他爹的“哥哥”！

　　现在站在这里保护他的人，是他顾妄，能让这个傻子露出这种心疼表情的人，也是他顾妄。

　　这就够了。

　　顾妄很快就在心里把自己哄好了。

　　许安安贴好创可贴，抬起头，看着顾妄，眼睛还是红红的，他小声地问：“……你这几天，为什么不来了？”

　　顾妄的心跳感觉漏了一拍，他看着许安安，没有回答那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这几天，都在这里等我？”

　　许安安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委屈：“嗯，等你，你都不来。”他顿了顿，像是怕顾妄生气，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只有一个好朋友，顾妄是我的好朋友……”

　　顾妄感觉空气都变清新了，伤口也不痛了，他甚至觉得多来几次也没什么，反正他耐打。

　　但他依旧嘴上不饶人：“笨蛋，等不到就不要等啊。”

　　许安安像是被他骂生气了，嘟着小嘴：“明明约好了的……”

　　顾妄嘴角控制不住上扬，结果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好了好了，”他假装不耐烦地说，“以后天天陪你玩行了吧！”

　　许安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辰，他用力地点着头，一笑就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那拉钩……”

　　顾妄：“……”，幼不幼稚！

　　可他的手却老实的伸出去和许安安拉钩盖章。

　　“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