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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沅言,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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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萧府黑漆大门缓缓开启,仿佛巨兽无声地张开了口。
没有寻常高门大户的门庭若市,只有两排玄衣侍卫静立,眼神锐利如鹰,周身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煞气。
沅言跟着引路的嬷嬷穿过重重庭院。
夜色下的萧府,亭台楼阁在月光下勾勒出冷硬的轮廓,巡逻的侍卫步伐一致,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这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却也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像一座精心打造的牢笼,而那个男人,就是这座牢笼唯一的主人。
听雪轩是府中一处僻静的院落,陈设精致,一应俱全,甚至配了两名眉眼伶俐的丫鬟。
“姑娘请在此歇息。”
嬷嬷语气平缓,躬身退下,规矩挑不出一丝错,却也透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沅言挥退丫鬟,独自站在窗前。
窗外竹影摇曳,映在窗纸上,如同她此刻纷乱却坚定的心绪。
她脱下那身刺目的嫁衣,换上备好的素雅衣裙,布料柔软的触感让她恍惚了一瞬。
踏进这里,便是真正踏入了龙潭虎穴,与虎谋皮。
既然上天怜悯,给了她机会,那么这一世,她必然要坐上那权力之巅,不再任人宰割。
——
三日后,皇家围场。
秋高气爽,旌旗猎猎。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齐聚,空气中弥漫着狩猎前的兴奋与躁动。
沅言跟在萧卿尘身侧出现时,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那些目光,有惊愕,有鄙夷,有探究,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陆明轩和沅婉儿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沅言却连眼皮都未抬,只是安静地站在萧卿尘身后半步的位置,仿佛周遭一切与她无关。
她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骑射服,青丝高束,褪去了新娘的柔媚,多了几分清冷飒爽。
萧卿尘一身墨色劲装,身姿挺拔,并未下场,只在高台之上,慵懒地靠着椅背。
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目光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缓缓扫过全场。
狩猎高潮,皇帝兴致高昂,亲自挽弓,瞄准了被驱赶到近前的一头雄壮麋鹿。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就是此刻!
沅言的瞳孔微缩,她记得清清楚楚,就是这个时候——
一道寒光,自皇帝身后一名禁军侍卫袖中暴起!淬毒的袖箭,直刺皇帝后心!
“陛下小心!”
惊呼声、抽气声、杯盏落地声乱成一片!
电光火石之间——
“咻!”
一支玄色尾羽的长箭破空而来,速度快得惊人,精准无比地撞上了那支淬毒袖箭!
“铛!”
一声脆响,袖箭被击偏,擦着皇帝的龙袍飞过,钉入一旁的木柱,箭尾兀自颤抖不止!
而几乎在长箭离弦的同一瞬,一道鬼魅般的黑影已从萧卿尘身后掠出。
如鹰隼般扑向那名刺客,手起掌落,卸了其下巴和四肢关节,动作干净利落,狠辣无比。
一切发生在呼吸之间。
皇帝惊魂未定,脸色煞白,猛地回头,目光首先落在了刚刚放下长弓的萧卿尘身上。
萧卿尘姿态依旧慵懒,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箭并非出自他手。
“卿尘……”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惊扰圣驾,臣护卫不力。”萧卿尘微微躬身,语气平淡。
很快,影卫从刺客身上搜出了与靖安侯府有着隐秘联系的证物。
而负责外围警戒的巡防营副将刘莽,竟在事发时“恰好”擅离职守!
陆明轩和靖安侯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皇帝勃然大怒,下令严查。
一场针对靖安侯府的风暴,已山雨欲来。
回程的马车里,气氛压抑。
萧卿尘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仿佛刚才围场的惊变与他无关。
忽然,他睁开眼,深邃的目光落在沅言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玩味。
“你倒是沉得住气。”他声音低沉。
沅言抬眼看他,不闪不避:“大人神机妙算,运筹帷幄,我自然安心。”
萧卿尘低笑一声,那笑声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磁性,也格外危险。
他忽然倾身过来,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将沅言笼罩。
“安心?”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沅言的脸颊,带来一阵战栗。
“还是觉得,本官这把刀,足够锋利?”
他的气息拂在她的耳畔,带着冷冽的松木香。
沅言心脏紧缩,却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甚至微微勾起了唇角:
“刀自然锋利,但握刀的人,更重要。”
萧卿尘的眸色骤然转深,像是被这句话取悦,又像是被挑衅。
他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绝对的掌控。
“那你觉得,本官是那个……合格的握刀人吗?”
“目前看来,是。”
沅言感觉到他指尖的凉意渗入皮肤,声音却依旧平稳。
“不过,大人想要的,恐怕不止是铲除一个靖安侯府吧?”
萧卿尘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沅言深吸一口气,抛出了她最大的筹码,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比如……当年宫变中,那个本该葬身火海,却可能侥幸逃脱的……前朝血脉?”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萧卿尘捏着她下巴的手猛地收紧,眼底风暴骤起,杀意与探究疯狂交织,几乎要将她吞噬!
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让沅言几乎无法呼吸。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声音冷得刺骨。
“我知道。”
沅言强忍着下颌的疼痛和心底的恐惧,眼神执拗。
“我还知道,大人就是那前朝遗孤,且一直在找知道这些的余孽。”
萧卿尘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良久,他眼底的风暴缓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危险的幽暗,像是发现了独一无二宝藏的野兽。
他缓缓凑近,薄唇几乎贴上她的,呼吸交融,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和势在必得:
“条件。”
“帮我毁了靖安侯府,还有……沅家。”
沅言的声音里淬着前世的恨意,“我要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萧卿尘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愉悦而疯狂。
他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转而抚上她的后颈,将她猛地按向自己。
他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和冰冷的占有欲,重重落下。
如同野兽的撕咬,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缠绵。
这不是吻,是烙印,是契约,是将两人彻底捆绑在一起,坠入深渊的仪式。
一吻结束,他抵着她的额头,喘息微乱,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疯狂和占有。
“沅言,”他哑声宣告,如同魔咒,“从今往后,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马车在夜色中驶入萧府深处,而一场更血腥、更隐秘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萧卿尘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在沅言心头漾开圈圈涟漪。
回府后,萧卿尘引着她穿过月色笼罩的庭院,来到了他的书房。
与府邸外表的冷硬不同,他的书房宽敞而雅致,紫檀木书架上典籍林立。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一种冷冽的松木气息,与他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他走到书案后,并未坐下,而是从暗格中取出一只不起眼的锦匣,放在了桌面上。
“打开看看。”
他示意沅言,自己则好整以暇地靠坐在宽大的椅子里,指尖轻叩扶手,目光幽深难测。
沅言心中疑惑,走上前,打开了那只锦匣。
里面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叠厚厚的信件和几本账册。
她随手拿起一封信展开,目光扫过,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陆明轩与朝中几位官员往来的密信,其中不乏大逆不道之言!
她又迅速翻看了一下账册,上面清晰地记录了靖安侯府近年来通过非法手段敛财、暗中蓄养私兵的证据!
其中一些款项往来,甚至隐隐指向了宫中的某位贵人……
这些证据,比她知道的前世那些零散信息要详尽得多,致命得多!
足以将靖安侯府连根拔起,甚至牵连更广!
她猛地抬头看向萧卿尘,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这些……你早就掌握了?”
既然他早已手握如此铁证,为何迟迟不动手?为何还需要她的“合作”?
萧卿尘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有些妖异:
“掌握证据,与何时用它、如何用它,是两回事。”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扳倒一个靖安侯府容易,但打草惊蛇,惊动了背后的毒蛇,就得不偿失了。”
他伸手,从锦匣中抽出一封看起来最普通的信,指尖在落款处一个不甚清晰的徽记上点了点。
“认得这个吗?”
沅言凝神细看,那徽记线条古朴,像是一种古老的图腾。
她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沅言摇了摇头。
“这是‘幽阙’的标记。”
萧卿尘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冷意。
“一个隐匿极深,势力盘根错节的组织。靖安侯府,不过是他们摆在明面上的一颗棋子,甚至可能连核心都算不上。”
幽阙!沅言心中巨震。
这个名字,她在前世临死前,似乎听陆明轩模糊地提起过,语气充满了敬畏与恐惧。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隐秘!
“你的目标是……幽阙?”沅言恍然。
“不错。”
萧卿尘目光锐利如刀。
“铲除棋子容易,但揪出背后的执棋者,才能永绝后患。而你现在,”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审视与评估。
“是打破僵局最好的那颗……石子。”
石子?沅言心底掠过一丝冷意。
现在她是别人收下的一枚棋子,往后,她要别人做为她的棋子。
“大人需要我怎么做?”她按下心绪,冷静地问道。
“陆明轩和沅婉儿,不会甘心让你安稳地待在萧府。”
萧卿尘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月色,声音平淡。
“他们会试探,会拉拢,或者……会不惜代价除掉你。你需要做的,就是配合他们。”
沅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引蛇出洞?”
“聪明。”
萧卿尘回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被深沉的算计取代。
“适当流露出你的‘价值’,比如,你知道一些关于我,或者关于某些秘密的‘把柄’,但又不足以致命。”
“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觉得可以通过你,来牵制甚至扳倒我。”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计划。
她将置身于风口浪尖,成为双方博弈的焦点,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当然,”
萧卿尘走近她,伸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下颌线,动作带着一种狎昵的威胁。
“这是你证明自己价值,以及……获取我更多信任的机会。毕竟,”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气息冰冷。
“只有让我看到你足够锋利,足够有用,我才会更乐意,帮你磨快复仇的刀,不是吗?”
他的话语如同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带着诱惑与致命的危险。
沅言抬眸,对上他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眼眸。
她知道这是一场豪赌,但她已无路可退。
“好。”
她清晰地应道,眼中燃起与他如出一辙的冷静与疯狂。
“我会让他们知道,我这颗‘石子’,不仅能打破僵局,还能……砸烂他们的棋盘。”
萧卿尘看着她眼中与自己相似的锋芒,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愉悦而瘆人。
他极其喜欢她这副模样,喜欢沅言这不肯服输、敢于与虎谋皮的狠劲。
“很好。”
他直起身,将那只锦匣推到她面前。
“这些,你先熟悉。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我的……合作伙伴。”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带着玩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合作伙伴,而非棋子。
沅言自然察觉到了,但她并未表示,只是拿起那只沉重的锦匣,掂了掂。
不重,但是若是没拿稳,脏了,就是她拿血去洗净。
从这一刻起,她不再仅仅是依附于萧卿尘的复仇者。
而是真正踏入了这场权力与阴谋的漩涡中心,与他并肩,亦与他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