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与伶人》颜少之

7、芙蓉面

　　江举人守约，有了功名后娶了伶女，且为夫人遍访名医、医治面痕的佳话，不胫而走。不过旬日，江宅门前便车马络绎，时有杏林高手持帖来访。

　　这日黄昏，老门房引着一对布衣夫妇穿过月洞门。但见那老妪虽荆钗布裙，通身气度却似古玉生辉。

　　江竹如正待拱手相迎，目光触及妇人眉眼时忽如遭雷击。

　　"娘——"

　　青石板上响起重重叩首声。

　　那妇人颤巍巍伸出满是茧痕的手，泪落如雨："我的儿啊..."

　　母子相拥的悲声惊起檐下宿鸟，在暮色中盘旋不去。

　　玉珠闻声赶来时，恰见婆母转身朝她行大礼："谢娘子当年峭壁舍命相救。"

　　她慌忙侧身避让，罗裙旋若流云："婆母安然，便是儿媳最大的福分。"

　　原来当年继母的闺中密友为谋江家产业，假借采药将婆母诱至悬崖。幸得苍梧山古松承托，又遇玉珠舍身相救。

　　猎户黎三救下婆母后，为防暗算，只得隐姓埋名度日。这些年来，婆母暗中托人打听儿子消息，听闻他连番高中又娶新妇，终是按捺不住，带着祖传的玉肌生颜秘方寻来。

　　三年之后，菱花镜中映出张欺霜赛雪的芙蓉面。

　　玉珠轻抚光洁脸颊，忽从镜中瞥见夫君倚门含笑的身影。

　　"夫人这般盯着为夫，"江竹如故作惶恐地环抱双臂，"莫不是要秋后算账？"

　　玉珠柳眉倒竖，纤指拧住他耳朵："当初花言巧语接近我，可是早算准我脸上的疤能引出婆母？"

　　"娘子明鉴！"江竹如踮脚讨饶，"为夫已备好鸡毛掸子，只求别打脸。过两日还要面圣呢！"

　　鸡毛掸子破空五次便断作两截，满室飞羽中，江竹如趁机将人揽入锦帐。

　　次日清晨，玉珠揉着酸腰拾起断杆，只见切口齐整如刀削。

　　"江竹如！"

　　怒吼惊得窗外翠竹林中麻雀纷飞，书房窗棂后探出半张俊脸，举人老爷咬着毛笔讪笑："夫人，昨夜不是验过为夫的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