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顶头上司签合约》小淡君

1、出柜

　　漪咖啡厅。
　　于淡觉得，今天这场相亲必须做个了断。

　　坐在他对面的女孩，是他小姨上周刚介绍的第56个相亲对象。

　　很好，温婉漂亮，是小学老师，说话轻声细语。但越是如此，于淡心里的负罪感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继续这场欺骗，对双方都是伤害。

　　因为他不喜欢女人。
　　从高中那一年，他一个堂哥过来给他补习数学，温柔，白净，说话不急不缓，他答对了一道数学题堂哥就会摸摸他的头，连续补习了一个月之后，他突然做梦梦见他亲了堂哥，身体还有反应。

　　在那以后，他就发现自己喜欢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他深吸一口气，打断了走神时的回忆，对方还在例行询问，“于先生你平时有什么爱好”，于淡觉得索然无味，但出于礼貌，还是象征性回了几句看书写字打游戏三件套。

　　“你写字很好？那以后生孩子了你可以手把手教写字了哈哈”，林韵开了个玩笑，却见对面坐着的人猛然一僵，微微蹙眉像是有些不高兴。
　　“不好意思哈，我玩笑开大了。”林韵赶紧道了个歉，她对这个人的印象还挺好的，长得比较白净，眼角圆圆的没有什么攻击性，但是五官搭配起来却也挺耐看，不像是会出现在相亲市场的人。

　　“林小姐，你很好，但很抱歉。”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我必须要向你坦白，我今天来这里，是因为家庭压力。我……我喜欢的是同性。”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林韵脸上的笑容僵住，略带错愕地看着他。

　　一阵轻微的椅子挪动声从他侧后方传来，同时，于淡闻到了淡淡的木质香，挺好闻的味道，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想看看这款香水的主人长什么样。

　　他看了看林韵的眼神，准备好自己马上就要被泼水的结局，还好，点的温水。
　　结果出乎意料，林韵只错愕了几秒钟，就换上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还说我见过那么多相亲对象，不是一来就说结婚生孩子的大龄儿童，就是外表精英人设实际点一杯咖啡都要斟酌值不值得的抠门精，像你这样长得干净看起来人畜无害毫无攻击性的人，在相亲市场遇到，肯定有诈。”林韵一番话给于淡都听愣了。

　　“你...不生气？我浪费了你的时间。”于淡有些不好意思，林韵摆摆手，“这有啥？就当见了个帅哥放松放松呗，我能加你一个联系方式吗？就算当不了男女朋友，我列表放个帅哥也挺好。”

　　于淡失笑，没想到对一个相亲对象出柜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心里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他点点头，拿出了手机加了好友。

　　“你还有多久到？”魏意走进咖啡厅的时候给他前男友黎阳的弟弟黎以发了条语音，这人都迟到快二十分钟了，电话也打不通，魏意有些不耐烦，压着火气，最多再给他二十分钟，他耐心有限。

　　发完语音他抬脚走进了咖啡厅，看见靠窗还有两个位置，他走过去，因为和邻座距离很近，坐在他侧前方的一个男人突然对着坐在他对面的女人说了句，“我喜欢同性。”

　　魏意拖动椅子的手顿了顿，下意识看了看那个人。

　　清瘦，后背笔直，衣领下的皮肤挺白，虽然没看见正脸，但听他说话时有条不紊的语速，以及回应别人时自然的一些肢体语言，应该长得不赖。

　　那个女人一脸惊愕的表情也不难猜出，应该是相亲对象见面，现在都流行当着相亲对象的面出柜了？

　　他又耐心坐了十分钟，黎以始终没接电话，魏意果断起身，他现在的工作算下来时薪几千，白等在这儿纯有病。

　　黎以欠他几十万，当时说要投资做生意，那会儿魏意大手一挥，想的是支持自己小舅子创业，结果后面贷款公司电话都打他这儿来了，他才知道这人做的什么生意。

　　放高利贷呢。

　　魏意当时还咨询了律师，结果律师说估计告了到提供财产线索这一步也会卡住，因为魏意早就找人查过了，这小子很狡猾，钱都不在他账上。

　　魏意探口气，欠钱的都是老大，三天两头放鸽子，这次他懒得伺候了，直接给律师打了电话，追不回也要告，不能就他一个人心里堵。

　　走之前他还顺带把于淡那桌的结了，毕竟来这儿算是免费听了个别人的隐私，就当付他报酬，不白听。

　　“先生，一个小时前已经有人买过单了。”于淡起身结账的时候服务员对着他说。他愣了一下，一个小时前？林韵不是前脚刚走吗？

　　他赶紧问了句，“是刚刚和我一起的那位女士买的吗？”，服务员却摇了摇头，“是一位男士，当时应该坐您邻座。”

　　于淡想了很久也没想到哪位能给他结账，估计是坐邻座不小心一起结了，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还有件最近让他很在意的事。
　　他自从三个月之前离职到现在，面试了很多家公司，他看得上的没看上他，看上他的他没看上，上周那个公司算是他这面试感觉综合来说最好的公司了，就在刚刚，接到了上次那家公司的复试通知，让他下周一去复试。

　　于淡松了口气，这个电话来得真及时，至少在他出柜这件事被他妈知道然后赶他出家门的前提下，如果能面试通过，他温饱还能解决。
　　不然就只有睡大街了。

　　*

　　今天复试，于淡穿了一件修身的黑衬衫，勾勒出细腰，搭配西装裤，整个人清瘦、像笔直昂扬的竹节，人力见到他时，都忍不住评价了一句，“很帅啊今天。”

　　然后就亲自带着他走到了一间独立办公室面前，上面印着一行字母——
　　WY’S OFFICE

　　门虚掩着，里面隐隐约约传来有人翻阅文件的声音，人力敲了敲门，语调微微放低，“魏总，面试的于先生到了。”

　　“进来。”
　　一个低沉、略带冷感的男声从里面传来。

　　于淡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迈步走了进去。

　　办公室很大，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车水马龙的城市。一个身穿黑色POLO衫的男人低着头，正在查看他桌案前的放着的文件，于淡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他本人的简历。

　　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散着一缕……木质调的冷香。
　　于淡很少闻到不排斥的香水，但这款香和眼前的男人气质很搭，闻起来也比较清淡，但不知道怎么的，他觉得这个香味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什么时候闻到过。

　　魏意看完了眼前这份简历，抬头刚想问问题，看见于淡的脸时有一瞬间愣怔，上次咖啡厅他在起身准备走之前，始终背对着他的那个男人刚好侧头给相亲对象说着什么，他瞥见了一眼正脸，很舒服的长相，笑起来唇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还挺有记忆点的。

　　居然是他？

　　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后，魏意却没有流露出任何讶异的神色，他抬起手，双手交叠，“于淡，是吗？”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我是蓝图公司CSO，魏意。”

　　他拿起于淡的简历，目光低垂，开始提问，从工作经历到对岗位的理解，问题很刁钻，气势迫人，有时候于淡思考了一会儿，他就抬头看着，目光深沉如古井，让人完全看不透其中的波澜。

　　“好的，今天的面试到这里结束，有消息HR会通知你。”魏意最后极浅地笑了一下，嘴唇弧度微微向上，不仔细看都看不清楚。

　　于淡点了点头，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对他并不是特别满意。

　　他已经做好复试被刷的准备。

　　*

　　“我真的挺满意这次出差的，这边的妞儿特别带劲儿，又娇嗔又热情！”

　　魏意晚上参加了一个朋友组的局，有个老板带着一个二世祖来认识认识，结果这人张口闭口都离不开女人，好像吃的不是饭，是女体*宴，哪儿的女人最火辣，哪儿的最含蓄，越说越起劲。

　　魏意越听越烦躁，扯了扯过于紧的西装领带，给旁边朋友招呼了声，出去透个气儿。

　　他拿出了一根烟，但没有点燃，只用另一只手不断摩挲着打火机，点燃、然后熄灭，再点燃，像是戒烟的人企图望梅止渴。

　　这场饭局估计又要到凌晨结束了，他最近喝酒喝得感觉人都皱巴巴的，干什么事儿都没劲儿，如果不是公司最近出的那档子事儿，他才懒得搭理这些人。

　　送完所有客户之后，魏意打了个车，闭眼假寐了一会儿后，他感觉自己酒醒得差不多了，睁眼一看，这地方是挺熟悉，但是怎么就不像自己的家，他再定睛一看，操，打到前任家去了。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最后一次见黎阳的时候，他那双眼睛通红，盯着魏意，眼里有着无尽的恨意，“求你不要再打扰我了好吗，你还打算耽误一个人多久？你还要我怎么求你才能分手？”

　　…….

　　“师傅，不好意思，刚刚地址给错了，我重新给您说个地址，麻烦了”，魏意顺势从兜里拿出一包中华，熟练抖出一根给司机，“给您醒醒神儿。”

　　司机大哥本来也就是出来跑夜的，乐得多挣钱，接过烟二话不说一脚油门掉了个头，才把魏意送回自己家。

　　“王丽，”车上，魏意声线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通知于淡，他通过了，给他尽快入职。”

　　*

　　于淡接到通知他入职的电话时，正在DS酒吧。

　　他的兄弟失恋了，准确来说，应该是他兄弟暗恋失败了，转为明恋了。
　　于淡：........哥们儿你睡醒了吗？

　　本来想随便找个散座就行，结果于淡之前认识的销售看见他来了，给他贴心安排了一个卡座，于淡来酒吧基本上只喝精酿，不碰别的，酒喝杂了会坏事儿，之前他有个朋友酒喝杂了差点用头在地上走路，走到小区就要脱裤子上厕所，给于淡整出心理阴影了。

　　他刚玩几轮游戏，后背却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缓缓灼烧，一阵若有似无的视线时不时投射到他身上。

　　他不动声色，借着喝酒的动作侧过脸。

　　舞池的灯光如潮水般退去，又在下一秒弃暗投明。所有喧嚣、扭动的身影，都沦为模糊的背景。

　　视线焦灼的源头，正坐在他侧后方的男人，是昨天还隔着办公桌，决定他是去是留的面试官，魏意。

　　这一刻魏意也像得到了感应，紧跟着抬头，两人对视，却一时没有任何动作，过了几秒，还是于淡率先举起自己那杯几乎未动的精酿，隔空向魏意示意。魏意也淡淡一笑，举起自己手上的酒杯，隔着鼎沸的人声，一干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