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月》右耳玫瑰

3、03 无法拒绝的邀请

　　星光咖啡馆角落的灯光柔和，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

　　下午两点五十分，于朦推开玻璃门，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几乎是一夜未眠。

　　昨晚淘汰后的混乱、失落，以及那个叫林清玫的女孩留下的惊人之语，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旋转。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才会因为几句听起来像是大言不惭的话，就真的鬼使神差地出现在这里。

　　他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帽檐压得很低，试图掩盖住脸上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目光在咖啡馆里扫过，很快就在最里面的卡座看到了那个身影。

　　林清玫已经在了。

　　她面前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手边是一杯清水，正专注地看着屏幕，神情平静，仿佛昨天在录制现场做出那般惊世骇俗举动的人不是她。

　　于朦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很准时。”林清玫抬起头，看到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是合上了电脑，对他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于朦在她对面坐下，服务生过来，他只要了一杯美式。直到咖啡端上，两人之间都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

　　最终还是于朦先开了口，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御：“我来了。你说……要给我一个无法拒绝的未来？” 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质疑。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能给他什么未来？

　　林清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略显陈旧的牛皮纸文件袋，推到于朦面前。

　　“看看这个。”

　　于朦疑惑地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几张A4纸。

　　第一页，是一个名为《暗巷》的微电影项目简介，导演、制作团队的名字都籍籍无名。第二页，是人物小传，重点标注了一个戏份不多的配角“阿默”——一个生活在城市边缘，敏感、孤僻，拥有绘画天赋的年轻流浪者。

　　于朦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种小成本微电影，在横店一天能立项几十个，大部分拍出来都石沉大海。他不明白林清玫给他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

　　“你接下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该接的角色。”林清玫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于朦几乎要气笑了。“林小姐，我虽然被淘汰了，但也不至于……”

　　“不至于去接这种‘垃圾’项目，是吗？”林清玫打断他，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你觉得，以你目前‘选秀淘汰选手’的身份，会有大制作、名导演来找你吗？就算有，会是能让你发挥‘故事感’和‘破碎感’的角色吗？大概率是另一个需要你挤出阳光笑容的‘傻白甜’亦或是要你作为“颜值花瓶‘的男N号。”

　　于朦被她的话刺中痛处，脸色微变，抿紧了嘴唇。

　　林清玫不为所动，继续用她那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语气分析：“这个《暗巷》项目，下周三在电影学院附近的一个小工作室试镜，几乎无人关注。导演张远是个没什么名气的理想主义者，穷得叮当响，但有点才华，尤其擅长捕捉人物内心。这个‘阿默’的角色，戏份不到十分钟，但人物弧光完整，内心戏丰富，几乎是为你量身定做。”

　　于朦愣住了。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连试镜时间、导演的为人风格都一清二楚？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而且，“量身定做”？他一个唱跳选秀出身的人，和流浪者角色有什么关联？

　　林清玫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抛出了更重磅的炸弹：“如果你能拿下这个角色，并且完全按照我给你的方式去理解和演绎它。”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于朦的眼睛，“我向你保证，三个月后，这部无人看好的二十分钟微电影，会在‘半夏国际青年影展’上获得最佳短片金奖。而你于朦，会因为‘阿默’这个角色，进入至少三位国内一线电影导演的选角视线，其中就包括以挖掘新人著称的陈恺导演。”

　　“哐当！”于朦手一抖，碰倒了旁边的水杯，清水洒了一桌。他手忙脚乱地拿纸巾擦拭，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

　　半夏影展？一线导演？陈恺？

　　这简直像天方夜谭！一个籍籍无名的微电影，怎么可能有这种能量？而她，又凭什么如此笃定地“预言”？

　　“你到底是什么人？”于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这根本不可能！”

　　林清玫看着他，眼神复杂了一瞬，那里面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于朦无法理解的、深沉的痛楚和……怜悯？

　　但她很快恢复了平静，语气依然坚定：“我是能帮你的人。至于我凭什么肯定……”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你可以把它看作是一种……投资人的直觉。或者说，我看到了你自己都还没看清的潜力。”

　　她拿出另一份文件，这次是几张打印出来的A4纸，标题是《艺人经纪合作协议（草案）》。

　　“这是我的诚意，也是我的条件。”林清玫将协议推到他面前，“我可以做你的经纪人，不收取你前期任何费用。我会为你规划路线，筛选项目，处理公关危机，动用我所有的‘直觉’和资源，把你推到你应该在的位置。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在事业上，完全信任我，配合我。”

　　于朦飞快地浏览着协议条款。条件出乎意料地优厚，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倾向于他。除了那条“在重大职业选择上，乙方（于朦）需充分尊重并采纳甲方（林清玫）的专业建议”显得有些……独断。

　　“为什么是我？”于朦抬起头，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你图什么？”他一个刚被淘汰、毫无背景的新人，有什么值得她这样“投资”的？

　　林清玫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

　　“我图一个……本不该被埋没的未来。我图一个，真相。”

　　她转回头，深深地看着于朦，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此刻仿佛盛满了于朦读不懂的风暴和决心。

　　“于朦，选择权在你。是继续回去，等待那些不知何时才会来的、需要你伪装笑容的机会；还是赌一把，相信我，给你自己，也给我一个机会，去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下周三下午两点，电影学院西门，‘边缘工作室’。”林清玫站起身，将一张百元钞票压在咖啡杯下，“试镜地址和时间。去不去，随你。”

　　说完，她拿起电脑包，再次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咖啡馆门口。

　　于朦独自坐在卡座里，面前是那份薄薄的《暗巷》项目书，和一份更加沉重的经纪协议。

　　咖啡已经凉了。他拿起那份《暗巷》的人物小传，看着“阿默”的描述——敏感、孤独、与周围格格不入，却怀揣着不为人知的光芒。

　　一种奇异的共鸣，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明媚却有些刺眼的阳光。

　　本不该被埋没的未来……真相？

　　她的话，像一个巨大的、充满诱惑和危险的谜团。

　　去，还是不去？

　　于朦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