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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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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质问事件如一场精神核爆,将李清一的精神世界彻底摧毁。他消失了。从那个象征着虚幻荣光的公寓里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手机关机,所有社交媒体停止更新,“星耀”公司也联系不上他,连一丝踪迹都未留下。林小雨急疯了,她像一只无头苍蝇般在城市里狂奔,先是冲回他们常去的咖啡馆——那里曾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只剩冰冷的空座;接着跑遍所有音乐工作室和排练场,每个角落都回荡着李清一昔日的歌声,却不见人影;她甚至深夜潜入废弃的录音棚,那里灰尘弥漫,乐谱散落一地,却只有死寂回应她的呼唤。几经周折,她才在一个破旧、远离市区的出租屋角落里找到了他。那个房间阴暗逼仄,窗帘紧闭,将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连一丝光线都无法渗透。屋内弥漫着浓重的烟味、酒气和一种令人心慌的绝望气息,墙皮剥落处露出暗黄的霉斑,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无声地腐烂。地上散落着空酒瓶、外卖盒,还有被揉成一团团的废弃乐谱稿纸——那些曾承载着灵动音符与歌词的纸张,如今只剩下狂乱的划痕与大片的空白,宛如被时光撕裂的记忆,每一道痕迹都诉说着未完成的旋律和破碎的梦想。李清一蜷缩在房间角落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或者只是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石雕。他不再唱歌,甚至不再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消失。眼神空洞而麻木,失去了往日所有的神采,仿佛灵魂已被无形的力量悄然抽离,只剩下躯壳在黑暗中沉沦。当林小雨颤抖着靠近他时,无意间瞥见他挽起的袖口下,露出的手腕上交错着几道新旧不一的、暗红色的伤痕——那是无声的自残印记,每一道都像刀锋划过她的心。林小雨的心像被狠狠揪住,她流着泪,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声音哽咽着试图用温暖的回忆和鼓励将他拉回来:提起他们初次相遇时李清一弹奏的吉他曲,那旋律曾点亮整个夜晚;回忆他站在舞台中央的耀眼时刻,台下掌声如潮。她联系心理援助热线,电话那头传来专业却遥远的安慰;她试图强行带他去医院,用尽力气想扶起他沉重的身躯,但李清一纹丝不动,如同一座山岳。可这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李清一的世界已然彻底封闭,他如同一尊拒绝任何沟通的冰冷石像,将林小雨所有的关心与求助,都隔绝在那双空洞无神、毫无焦点的眼眸之外,连她颤抖的手触碰他肩膀时,他也毫无反应,仿佛已坠入永恒的深渊。
在无边的绝望和冰冷的麻木中,李清一仿佛被黑暗吞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铅块,将他拖向深渊。仅存的那一点意识,微弱如风中残烛,或说是对音乐最后的执念,像一根无形的绳索,死死拽住他下沉的灵魂,驱使着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徒劳的反抗。他耗尽残存的所有心力,如同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之火,每一分精力都化为灰烬,只为创作一首歌。这首歌,是他对世界最后的呐喊,也是自我救赎的唯一途径。
他选择了一个歌名——《毛地黄》(毛地黄,美丽却剧毒的花朵,花语:谎言、不诚实),这个名字像一把利刃,刺穿了虚伪的表象,直指残酷的真实。歌词字字泣血,每一句都浸透着被欺骗的刻骨之痛,仿佛那些谎言还在耳边回荡,撕裂着他的信任;它饱含对爱情幻灭的悲怆哀鸣,曾经的甜蜜化为苦涩的毒药,让他夜夜难眠;它还承载着对母亲惨死的无尽哀恸与自责,那份悔恨如影随形,提醒着他未能守护至亲的失败;最终,歌词滑向对自身存在价值的彻底否定,他质问自己为何还苟延残喘,每一个字都像在自残,血淋淋地暴露内心的脆弱。
旋律不再如《白玫瑰》般温暖流畅,而是压抑沉重,带着撕裂般的凄美,每一个音符都似在泣血,缓慢的节奏如同沉重的脚步,在泥泞中挣扎前行,高潮处突然的爆发像是绝望的嘶吼,却又瞬间被低沉的弦乐吞噬,留下无尽的空洞。他没有力气,也完全不想去拍摄任何MV画面,那些浮华的影像只会玷污这份纯粹的情感。他只是在那个昏暗、死寂的出租屋里,空气凝固成冰,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下飘浮,如同他破碎的思绪。用一部旧手机,屏幕裂痕斑驳,他对着冰冷的空气,录制下了这首歌的纯音频。录制过程静得可怕,没有哭泣,没有叹息,唯有一种近乎死寂的专注,他屏住呼吸,手指轻触屏幕,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只剩下旋律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那是他灵魂最后的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