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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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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母冰冷刺骨的话语如生锈的铁钉,带着斑驳的锈迹和腐朽的腥气,一遍遍在李清一脑海中狠狠钉入,每一声沉闷的回响都溅起暗红的血沫,啃噬着他的理智。他不知自己如何失魂落魄地踉跄着离开那间曾承载无限希望、如今却如巨大讽刺画布般的工作室,脚步虚浮如踩在棉花上,街灯的昏黄光晕在他眼中扭曲成嘲弄的鬼影。跌跌撞撞回到那曾留下短暂甜蜜、如今却似冰冷囚笼的、顾庭煜为他租下的校外高档公寓,钥匙在颤抖的指尖滑脱数次,才勉强对准锁孔,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在死寂中格外尖锐。推开门,满室奢华陈设的寂静如粘稠的潮水般汹涌扑来,瞬间将他淹没,水晶吊灯的光芒冷冽如刀。巨大的被欺骗与羞辱的痛苦如灭顶海啸般冲击着他的神经,狂浪拍打着每一寸意识,几乎将他单薄的躯壳撕裂成碎片。他再也无法保持那层脆弱的冷静,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被汹涌的情绪彻底冲垮,化为齑粉。他颤抖着手,指尖冰凉如尸,几乎凭本能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惨白的脸,在通讯录里机械地滑动,找到那个曾让他心跳如擂鼓、如今却如烙铁般灼痛的名字,用力按下了拨号键。电话接通的那几秒等待,漫长得如一个世纪在指尖流淌,每一声嘟音都像重锤砸在心口,窒息感扼住了喉咙。当顾庭煜那熟悉却在此刻无比陌生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时,李清一积聚的所有屈辱、愤怒与悲怆如决堤洪水,嘶哑着、带着破碎的哭腔与深渊般的绝望冲口而出:“顾庭煜!你妈…你妈今天来找我了!订婚?结婚?!苏雅?!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我算什么?!我妈的死…是不是也跟你有关?!”最后一句质问,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惧和猜疑,在极度痛苦下撕裂肺腑的嘶喊,字字染血。电话那头沉默了。这短暂的沉默如一把生锈的钝刀,反复切割着李清一早已鲜血淋漓的心,每一次拉扯都带出新的创口,痛得他蜷缩起指尖。几秒钟后,顾庭煜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往日的温柔缱绻或慵懒调笑,而是充满了被打扰的不耐烦和一种赤裸裸的、冰锥般的轻蔑:“李清一?”他冷笑一声,那笑声如北地寒风裹挟冰渣,直刺骨髓,“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早该有这份觉悟。我们之间,不过就是场游戏,各取所需而已。我给你资源,捧你做明星,你给我解闷,陪我消遣。至于你母亲的事,那纯属意外,是她自己倒霉碰上那些混混,与我何干?别血口喷人!”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冰冷刻薄,带着碾碎蝼蚁般的决绝:“睁大眼睛看清现实!我们之间,隔着鸿沟!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苏雅才是我该娶的人,懂吗?”最后,他用一种施舍般的、带着轻佻戏谑的命令语气补充道:“乖乖做你的‘小情人’,别越界。放心,就算我结了婚,照样能捧你,资源少不了你的。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明白吗?”“玩玩”、“各取所需”、“认清现实”、“天堑”、“小情人”……这些淬了剧毒的字眼,连同顾母那冰冷倨傲的羞辱,以及顾庭煜对他母亲惨死的冷酷撇清,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利刃,反复贯穿李清一的身体和灵魂,灼焦血肉,蒸腾起绝望的烟雾。他赖以支撑的音乐梦想(《白玫瑰》所代表的那个被精心编织、缀满星光的爱情幻梦)与初露锋芒、如晨曦般的事业成就,在对方尖锐如剃刀的言语下,骤然被撕碎为一场建立在欺骗、施舍与阶级鸿沟之上的荒诞闹剧,碎片扎进眼底。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清脆如琉璃落地,清晰无比。电话那头似乎还说了什么,或者已经挂断,只留下空洞的忙音嗡嗡作响,他完全听不见了,耳畔只剩血液奔流的轰鸣。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屏幕蛛网般裂开。李清一的身体也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和筋脉,顺着冰冷刺骨的墙壁软软地滑坐到地上,瓷砖的寒意透过单薄衣料渗入骨髓。眼神彻底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而绝望,映不出任何光亮,仿佛两口枯井。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坚强如风中残烛般熄灭,灰烬飘散,世界在他眼前轰然崩塌,梁柱倾颓,只剩无垠的黑暗与刺骨的寒意如蛆附骨。他蜷缩在墙角,双臂环抱膝盖,如一具被抽干灵魂的苍白空壳,连呼吸都轻得似要消散在死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