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生》洛阳爱吃鱼

16、亦会有春时

　　今天又是一个阴雨天，韩茜抬头望天感叹着，其实她还挺喜欢下雨的，作为一个北方人，每次看到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降，都会感觉心中特别的宁静。不过不包括今天…

　　韩茜一个人跑上了学校的天台。

　　学校的天台很少会有人，主要是学校为了防止学生出意外，特意在顶楼的门上换了新锁。不过这难不倒韩茜，一记大力的正蹬，天台的门恭恭敬敬的开了。天台上面就只是堆放了一些废旧的桌椅板凳，其余的地方都长了一些杂草。韩茜随手掏出纸巾，挑了张椅子擦了擦坐了下来。

　　随着一会儿的检讨，她几乎就与理想中的大学无缘了，这种严重违纪记录会随着她的档案一起递交给录取她的学院老师，只要是一个正常一点的审核老师，都不会同意这种严重违纪的学生进入到自己的学校。

　　是啊是啊，原来就连她这种学渣也会有理想的大学。本来她也悄悄努力了好久，打算毕业的时候给所有人一个惊吓，现在倒是提前解脱了。

　　韩茜甩了甩手，这个时候应该点上一根烟，深沉的思考着，然后默默的走上战场，至少电影里面都是这么演的。但可惜的是她不会抽烟，馆长和秦教练都曾明令五申的告诫她运动员不许吸烟，以至于她现在悲伤的时候，只能舔着嘴里的棒棒糖，一点都不酷，甚至有点搞笑。

　　算了，没有什么可后悔的，至少你在做一件很酷的事情。韩茜对自己轻声说着，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

　　天台上的风裹着细雨吹过，感受着身上的丝丝凉意。

　　韩茜学着赵君娴那样将棒棒糖杆当烟蒂弹飞，起身向楼下走去。

　　检讨这个东西，当然是要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所以一般都在人最多的时候进行。现在升旗仪式结束，几乎全校师生都在，韩茜就被撵上了主席台。

　　雨越下越大，韩茜真的成了“被雨泡发的种子”，操场上的同学逐渐开始发出聒噪声。

　　校长在棚下拿过话筒，先试着吹了两下道：“各位同学稍等一下，下面是韩茜同学的处理方案，该同学严重违反纪律，造成不当的舆论影响，现予记大过处分，下面由她进行检讨。各位同学引以为戒！”

　　“大家好，我是韩茜。今天，我在这里面向全体师生，深刻的做出检讨…”

　　韩茜的话还没说完，台下就传来几声刺耳的嘘声和怪笑。

　　“装什么装啊，不知廉耻。”一个尖锐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韩茜不用看也知道是王思明的“粉丝团“之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真当自己是什么好人了？”

　　“就是，暴力狂。”她旁边的短发女生附和着，故意提高音量，“听说她放学就往男人堆里跑，啧啧啧。”

　　韩茜的手指微微收紧，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血液在耳膜中轰鸣，但她强迫自己保持面无表情。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操场另一侧，几个男生互相推搡着起哄：“哟，这不是‘女拳王’吗？怎么，现在改行写检讨了？”

　　“以前不是挺威风的吗？现在怂了？”

　　“听说她还以为自己能靠体育保送呢，这下完蛋咯——”

　　他们的笑声尖锐刺耳，混在雨声里格外刺人。

　　韩茜的目光扫过去，那几个男生立刻噤声。

　　“听说她家里挺复杂的……”

　　“反正不是什么好学生，练体育能有什么出息？”

　　“就是，装什么啊，现在还不是得乖乖认错？”

　　雨越下越大，韩茜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她深吸一口气，无视台下的窃窃私语，重新握紧话筒。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君姐对她够意思，这就够了。

　　反正，她从未后悔。

　　下一刻，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盖过了操场上的嘈杂，所有人都转头看向校门方向。

　　AE86的大灯刺破雨幕，明黄色的灯光如同利刃般穿过雨水。横滨ADVAN热熔胎在积水中犁开扇形水幕，加宽20%的轮毂暴力撕扯着地面。这辆本来以小巧轻量做为卖点的车，在他的主人坚持不懈的改装下，拥有了极其夸张的速度。

　　这就造成了他的主人把他开出了跑车漂移的效果。整辆车如同饮下烈酒的武士，在失控边缘划出违背物理法则的弧线。

　　车辆甩尾停驻，热浪蒸腾的轮毂将雨水汽化成白色雾气。驾驶舱门砰然弹开，黑色切尔西靴踏进积水，水花四溅。一身风衣的赵君娴，仿佛不是手机销售而是即将踏上战场的女武神。

　　赵君娴甩上车门，风衣下摆被狂风掀起，猎猎作响。她的目光穿透雨幕直刺主席台，冷冷的看向每一个人。整个操场瞬间安静，只剩轮胎摩擦地面的余音在雨中回荡。

　　“喂，你——“她踩着积水大步走向看台，靴子踏出的水花溅在两侧学生裤腿上，手指指像校长，“是脑瘫吗？“

　　校长脸色铁青地抓起话筒：“这位家长请您——“

　　“我不是家长。”她已经走上了看台，转头看向韩茜，挑眉道：“检讨完了没？完了就跟我走。”

　　韩茜呆愣在原地，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滴落。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

　　“这谁啊这么嚣张？”

　　“好像是那个视频里开车的……”

　　台下再次爆发议论声，但这次明显小了很多，带着畏惧和好奇。

　　赵君娴从风衣内侧抽出一沓文件砸在主席台上，“这是王思明造谣的聊天记录截图，传播量超过五百次的公证材料，还有三甲医院的心理评估报告，他造谣的其中一个人是我，我现在抑郁了。“她突然转身指向人群后排，“那个穿AJ的，你躲什么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王思明。这个平时在学校横行霸道的男生此刻脸色惨白，手一抖，最新款iPhone掉进了积水里，发出一声闷响。

　　雨点砸在韩茜头上，她怔怔发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赵君娴，一直以温婉如玉示人的君姐，此刻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柄之前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利克斯之剑，仿佛被人随手托起。

　　“等等！”校长终于反应过来，“这位……女士，我们现在正在处理学生的违纪问题，请你不要干扰学校正常秩序！”

　　“造谣诽谤的人你不管，反倒是被害者要检讨吗！？”赵君娴冷声道。

　　校长被噎了一下，随即严肃道：“她之前还当众殴打同学，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赵君娴转过身，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滑落。她眯起眼睛：“殴打？什么殴打？那叫制止不法侵害！”她掏出手机，“看清楚！”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画面里，王思明正抓着孙悦的手腕，满脸猥琐地往她身上贴。周围几个男生起哄大笑着，而孙悦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放开我！你有病啊！”孙悦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视频镜头一转，韩茜冲进画面，一拳砸在王思明脸上。

　　操场上一片哗然。

　　赵君娴关掉视频，环视四周：“现在，谁还想说这是‘无故殴打同学’？”

　　校长额头渗出冷汗：“这……这种事情应该先报告老师……”

　　“报告老师？”赵君娴一步步逼近，即使校长站在高处，气势也完全被碾压，“然后等着像今天这样，让见义勇为的学生在全校面前被羞辱、被处分、前途尽毁？而真正的施暴者和造谣者，像王思明这种，”她猛地指向台下，“却能在你的庇护下安然无恙？！”她停在校长面前：“王建业那老东西，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卖力地替他擦屁股？”

　　校长嘴唇哆嗦着：“你…你血口喷人！我…我是按校规…”

　　王思明在学校搞这么大事，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其中猫腻。但一方是王老板家的公子，另一方不过是个普通高中生，怎么选根本不用人教。

　　赵君娴抬手将一张烫金名片扔在校长面前。

　　“我姓赵，南方赵氏集团法务部明天会联系贵校以及王思明的父亲。“

　　校长愣了愣似是想到了什么，面如死灰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这个...我们可能是有没调查清楚...“

　　赵君娴懒得再理他，转身揽住韩茜的肩膀：“走了，带你去吃火锅。”

　　韩茜被她带着往前走着，雨水打在脸上冰凉，却浇不灭胸腔里那股翻涌的热流。她的运动鞋踩过积水，溅起的水花让她想起开学时课上做的那个白日梦。

　　当时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课本上，老师絮絮叨叨讲着《荆轲刺秦王》的段落分析。她盯着那束光里浮动的尘埃，想象着有朝一日自己陷入绝境时，会不会也有个盖世英雄踏着七彩祥云来救她——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

　　“太幼稚了。“吴翰舟当时撞见她在傻笑，还笑了她好久。

　　而现在，走在她身边的赵君娴比任何电影英雄都要耀眼。她没踩祥云，而是开着改装AE86碾碎了整个学校的流言蜚语；她没穿铠甲，但那件被雨水浸透的风衣比任何战袍都威风凛凛。

　　“发什么呆？“赵君娴拉开副驾驶门，金属车门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做了个夸张的宫廷礼，风衣下摆划出优雅的弧线：“公主请上车。“

　　这个动作与韩茜的幻想严丝合缝地重叠——在她最荒诞的白日梦里，救世主也是这样微微欠身，说“世界需要你去拯救“。只是现实中赵君娴说的是“带你去吃火锅“，还顺手把她湿漉漉的刘海拨到耳后，指腹蹭过额头的温度比幻想更真实。

　　韩茜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可是我的处分……”

　　“放心。”赵君娴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明天就会撤销的。”她发动车子，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AE86再次撕裂雨幕，留下操场上目瞪口呆的师生们。车内暖气开得很足，韩茜裹着风衣，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之前下雨的时候，她总是冷的直打哆嗦。

　　“喂，别哭啊。”赵君娴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储物格里摸出根棒棒糖塞进她嘴里，“吃糖。”

　　韩茜含着棒棒糖，破涕为笑：“你怎么随身带这个？”

　　“专门给你准备的。”赵君娴目视前方，嘴角却微微上扬，“毕竟某人不能抽烟，对吧？”

　　韩茜想起自己刚才在天台上幻想抽烟的念头，不由得笑出了声。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将雨水一次次拂去。她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忽然觉得，这场雨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不管是不是被泡发的种子，都会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