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生》洛阳爱吃鱼

15、风波起

　　最近一段时间，韩茜特别忙。

　　自从上一次秦教练病了之后，老头子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毕竟上了年纪，即便想要再督促韩茜也有心无力。如果换别的学员，这个时候早就另寻其他拳馆了。

　　但韩茜终究不是其他学员，秦馆长之前对她够意思，现在秦馆长病了，这个拳馆就没有了教练，她再走了，难道要指望桑小虎做代理教练吗？于是她很自然的接过了散打馆的教练位置，甚至有的时候萨姆那边出了问题，她还要跑回老拳馆帮忙。

　　韩茜独自在训练场拉伸着。冰凉的金属单杠贴着小腿皮肤，她望着空荡荡的场地，耳边只有自己规律的呼吸声。下午的阳光从窗户一角照入，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独。

　　“小韩教练好！“

　　往常这个时候总会有学员元气十足的问候，可是今天提前到场的那几个男生却像避瘟神似的，刻意加快脚步从她身边掠过。韩茜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有些尴尬的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若无其事地继续拉伸动作。

　　那几个学员都和她是同一个学校的，不过低她一年级，平时都是以她马首是瞻，今天却出奇的反常。

　　韩茜隐约嗅到了几分山雨欲来的气息。

　　“砰！“

　　训练馆的玻璃门被人撞开，孙悦踉跄着冲了进来，因为跑的太快马尾辫都散了大半。她撑着膝盖剧烈喘息着，嘴巴里发出破风箱似的抽气声。

　　“学校论坛...有人发...你的照片...“她每说半句就要吞咽一口空气，俏脸憋得通红“老班要你现在...现在就去办公室！！听说...听说要给你处分！会影响特招的！“

　　角落里那几个学员突然安静下来，正互相推搡着递着手机，时不时的瞄向孙悦和韩茜。

　　“知道了。“她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有点发哑，王思明那狗东西果然不肯善罢甘休。

　　“咋个了嘛？你跑啥子嘛？”桑小虎紧随其后的冲了进来，指着孙悦问道。刚才远远的他就看见这女的冲进了拳馆，那跌跌撞撞的样子让他以为她是受到了什么危险。

　　“没事没事，这个是我同学，学校有事叫我去一趟，你先带着大家练。”韩茜勉强笑了笑，用力的拍了拍桑小虎的肩膀嘱咐着。

　　“啊啊…要得嘛，你去噻。”桑小虎抓了抓头，他本能感觉韩茜有点不对劲，但他听到是学校里的事就不再开口了，学校里的任何事对他来说都带着一层特殊的滤镜，就算有人和他说韩茜在高中研究原子弹，那他也会相信。

　　“那你记得早点回来啊！晚上一起去吃宵夜啊？”桑小虎在韩茜身后挥了挥手，大声喊道。

　　韩茜比划了个OK的手势，拉着孙悦转身离去。

　　一旁的学员见孙悦和韩茜走远了，才走到桑小虎身旁小声道：“黑虎哥，你不知道吗？韩茜是那种人…”

　　桑小虎疑惑的转头：“她是哪种人？”

　　在赶往学校的路上，孙悦斟酌着开口：“茜茜，这次老班把杯子都摔了，事情恐怕有点严重。”

　　想到老班让自己把韩茜叫回去的脸色，孙悦不禁为韩茜捏了一把冷汗。

　　老班当时脸色低沉得可怕，这三年以来她也只见过一次。那次是两个班在厕所打群架，自己班的被对方拿板砖敲破了头，才在老班脸上见过这种神情。

　　“嚯，那不是他老人家最爱的杯子吗？和咱们说了多少次是学校给他颁发的奖品，这他都舍得摔？”韩茜说着烂话，她就是有这毛病，越紧张的时候越喜欢说烂话。之前第一次打比赛的时候，她就嘴里念叨个没完，因为这个还被裁判警告了一次。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贫，那个照片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该不会…？”孙悦急的都快哭了。

　　“去你的，瞎想什么呢？肯定又是王思明搞的鬼。”韩茜敲了敲孙悦的头。

　　赵君娴说的没错，王思明真的是阴魂不散，居然还敢造谣自己，难道他还想挨揍？

　　就这样带着不解的情绪，韩茜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老班阴沉着一张脸，没有半分好脸色。

　　孙悦站在韩茜旁边，随既被老班瞪了一眼：“孙悦你先回教室。”

　　“看看你干的好事！“

　　孙悦刚走出办公室就听到了班主任的吼声。吓的她缩了缩脑袋，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回到教室后，正好下一节体育课，大家基本上都提前去操场了，只有吴翰舟还在位置上抱着漫画书看的津津有味。

　　对了，还有吴翰舟吴少爷！

　　吴翰舟的生日快到了，孙悦这段时间买了很多材料，放学回家就扎进手工堆里。她想亲手给吴翰舟做一件生日礼物，所以基本不怎么看手机，也就没提前看到关于学校论坛那些帖子。

　　“舟舟！茜茜的事你知道了吗？？”

　　“啊？！韩茜出了什么事吗？”吴翰舟合上了手里的漫画书，一脸懵逼的看向孙悦。

　　“你快看学校论坛，出大事了，好多贴子都在说韩茜放学之后被某个富豪包养了，现在越传越离谱，怎么办呀？”

　　吴翰舟疑惑的眨眨眼睛，面部表情抽了抽，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喷了：“哈哈哈哈哈，我、我没听错吧？你和我说韩茜被包养？？！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图她拳头硬能当保镖吗？”

　　吴翰舟笑的一抽一抽的，手里的漫画书都掉在了地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快想想办法啊，茜茜怎么会是那种人呢！”孙悦真的急了，开始用力摇晃着吴翰舟。

　　“哈哈哈…你别晃了…要晕了，哈哈哈哈…不过安啦安啦，牢茜不是那样的人，现在什么事情都要讲证据的，造谣是不会有用的。”

　　“对了，下节课体育课，赶快去操场集合吧，不然到时候因为咱俩迟到了，大家还得一起罚跑圈。”吴翰舟揉着肚子说着，刚才他笑的太用力，现在腹肌都疼的厉害。“再说，现在说这些也太早了点，先等牢茜出来再说吧。”

　　孙悦急得跺脚：“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处分是真的会影响特招资格的！”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没跟吴翰舟说清楚最严重的后果。

　　韩茜进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老班脸色不太好，原本准备好的烂话识趣的咽了回去，老实的开口道：“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班主任的地中海都被气翘立起来了几根头发，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韩茜一眼，随后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你自己看吧！”

　　韩茜依言看去，果然不出所料。上面的照片是自己和赵君娴在车上的照片，拍摄的角度很暧昧，当时自己应该是在询问关于生菜的一些喜好。

　　在照片中呈现出来的样子，却像是自己在向驾驶座上的人身上靠，就像是在索吻一样…

　　韩茜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谁干的。原本王思明小打小闹就算了，自己也不在意那些人眼中的名声。但是没想到他现在居然闹到了老班这里，韩茜牙疼的解释道：“这就是造谣，这张照片是专门挑了角度的。”

　　老班深深地看了一眼韩茜，眼中满是无奈，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道：“你往后翻翻吧，有几十张照片，还有十几个视频…连年级主任都惊动了，现在全校都在传你被...被...”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

　　韩茜默默的往后翻着，在看到所有视频和照片上面都为了掩盖性别而模糊了赵君娴的脸，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能给君姐惹麻烦，这次王思明下手够狠，这件事不止在学校论坛传爆了，甚至已经上了当地短视频热搜。这种体量的人流，再在一些无脑煽动的情况下，会对赵君娴的生活工作造成多大影响韩茜不敢想象。

　　“她是我...”韩茜顿了顿，眼睛瞄向别处。“表姐。“

　　“你是当我老年痴呆吗？“老班直接从抽屉里抽出一沓A4纸，最上面是韩茜的家庭情况登记表。

　　“你父母都不在家，我也从没听说过你还有什么开豪车的亲戚！你跟我解释一下吧。”老班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他当然知道韩茜是个什么孩子，她是自己的学生，他心里肯定是愿意相信韩茜的。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这个照片和视频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基本上学校的人都知道了。年级主任也勒令自己要给个交代。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韩茜吐了吐舌头道。“老师，校规里不是说'不得私自调查学生家庭背景'吗？“

　　“你、你！“老班被气的拍案而起，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现在就两条路，要么让你这位'表姐'来学校说明情况，要么...“他抽出一张处分告知书，鲜红的处理意见栏还空着。“明天升旗全校检讨！”

　　“那我就选检讨喽。“韩茜抓起桌子上的笔就要签字，笔杆却被班主任的一把按住。

　　“你体考初审下周就开始了！“老班声音都发颤了，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着“背上这种处分，体育特招直接泡汤了！三年你白努力了！你考虑过后果吗？！“

　　“老师，“韩茜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常年坐办公室的班主任自然比不过她的力量，“您教过我们的——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韩茜沉默了一下又道：“我当然没有被包养，这件事本来就是污蔑。”

　　老班追问：“那这视频里的女人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不让她来帮你证明？”

　　韩茜少有的敛去了笑容，直视着老班的眼睛，女孩的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着：“我不能说。”

　　老班气得一脚踹开椅子，绕过办公道站在韩茜面前怒吼道：“你不能说！你告诉我你不能说？！你不说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吗？！你考不了体育，你拿什么上大学？！拿你三百分的文化课吗？！是你自己的前途重要，还是你那义气重要？！！”

　　韩茜平静的望着老班暴怒的样子，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她远比自己想的要平静。

　　这件事她独自思考了好久，本来也和赵君娴没有多少关系，王思明就是要报复自己，没有赵君娴也有张君娴李君娴，没有必要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拉君姐参与这种破事。

　　王思明家里有钱有势，虽然比不上吴翰舟家这种财神爷，但是对于自己这个穷学生依旧是不可逾越的高山，没有必要连累君姐…不过她道不后悔当年替孙悦出头暴打王思明，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罢了。

　　“好了老师，还记得我说过的那首《夜雨寄北》的解释吗？‘就像雨水泡发的种子，永远等不来属于自己的春天’。”韩茜拍了拍班主任的胳膊，轻声道。“我就是那颗种子。不过我不需要春天。”

　　班主任愣在了原地。

　　韩茜离开办公室之前，朝着老班深深鞠了一躬：“老班，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老班歇了气，犹豫着开口：“你真不再考虑一下？”

　　回答他的只有远去的脚步声。

　　韩茜刚踏进操场塑胶跑道，孙悦那丫头眼尖得很，老远就挥着手蹦跶起来。灰色运动服被风吹得鼓鼓的，活像只扑棱着翅膀的麻雀，惹得隔壁班男生都往这边瞅。

　　“茜茜！这儿！“孙悦跟阵风似的刮过来，马尾辫差点甩到韩茜脸上，“怎么样了呀？老班没把你生吞了吧？“

　　韩茜无奈的耸耸肩：“唉，谁知道怎么回事，我挨骂还不是家常便饭的事吗？”

　　“老师都没说叫你家长吗？”吴翰舟抛给韩茜一瓶饮料问道。

　　“我也得有家长给他叫啊…我们留守儿童是这样的啦~”韩茜翻了个白眼道，朝着两人挥了挥手。“我回去训练啦明天见，噢对了悦悦，明天还给你带早饭噢。”

　　韩茜走出校门，有些怅然若失。她望着远处的街道，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分岔路口——那张处分通知书不仅是一张纸，更是悬在体育梦想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桑小虎一把揪住之前嚼舌根的学员衣领，眼睛瞪得滚圆：“龟儿子还敢给老子编瞎话！韩茜是啥子人老子不晓得？！“

　　学员涨红着脸挣扎：“黑虎哥你看论坛照片嘛！她天天上豪车...“

　　“上你麻卖批！“桑小虎把手机砸在那人脸上，一拳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