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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逃离 ...

  •   寒月透过树荫,只见一人一马在树林里疾驰。

      李衍伏在马背上,死死攥住缰绳才避免摔下马,寒风刀子似的打在脸上,刮得他耳鸣。

      眼看要跑出树林,还是未遇见李群所说接应的人,可他也顾不了这么多,心底只有一个字。

      跑。

      无论跑到哪里,总归要离开京城。

      ......

      裴奂一行人在城内巡查,暗卫突来报——城西树林有异样。

      没细想,他立马率人前往城西树林。

      哪知刚一到场,就见两伙人在林中火拼,一伙人身高马大,一看便是行伍出身,而另外一伙人身手矫捷、出手狠辣,着实看不出来头。

      观察一番没看到李衍,裴奂不敢妄动,埋伏在不远处伺机而动。

      “你家主子是谁?!”

      远处传来一声嘶吼,裴奂竖起耳朵仔细听。

      “我家主人是陛下。”

      握剑的手猛地收紧,裴奂心里猛地一震。

      陛下?

      难道这是陛下的影卫?

      裴奂心生退意,此刻也顾不得李衍了,打个手势准备叫人撤离。

      倏地,一位影卫飞步朝他逼来,黑色面罩遮住这人下半张脸,眼神阴狠毒辣。

      若是平时,裴奂必不敢出手,可此刻要是不出手,只怕命都没了,眼见对方即刻逼近。

      “铮!”

      裴奂拔出佩剑,同时飞步朝后退去。

      谁知对方眉眼一挑,稳住身形停在原地,笑了一声才缓缓开口:“原来是裴统领,失敬失敬。”

      此人声音阴柔尖细,不男不女,不阴不阳。先前的猜测只有七分准,此刻便有十分,说话这人便是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章衷。

      裴奂稳住身形收回佩剑,扬声朝人道:“无妨,是裴某唐突了。”他双手抱拳朝人赔礼,正打算找个理由离开,谁知对方并不打算轻放他走。

      “裴少将军在边州赈灾,为何裴统领在此啊?”都是熟人,章衷也不再掩面,扯下面罩似笑非笑说道。

      “裴某汗颜,将军的事情裴某又怎会晓得,今日是裴某无意中冲撞了公公,裴某赔罪。”

      裴奂答得滴水不漏,人没到手,章衷也没心思再同他纠缠,东拉西扯几句就人走了。

      “公公这就放人走了?”

      章衷冷哼一声,盯着裴奂一行人远去的影子嘲讽道:“一条狗而已,拿他作甚?赶紧去追人。”

      “是!”

      一出林子,裴奂便赶紧吩咐人把安排在京郊的暗卫召回,此刻皇帝出手,裴准也不在京城,他不敢轻举妄动。况且为了区区一个李衍,冒险得罪皇帝,实在是不顾大局。

      裴奂伸出掌心,已是满手冷汗,重重叹了口气。当初裴准冒险带回李衍,他就劝过,幸好当初行事迅速,押送李衍的也就一个差使。可如今正面碰上章衷,也不知道他将会在皇帝耳边怎样嚼舌根,看来又要被折腾一番。

      ......

      林子另一边,李衍驾着马奔出树林不远,就听见一声口哨响起,他朝声寻去,果见四、五人藏身在山坡下,一见他就赶紧骑马迎上来。

      “世子!”

      李衍认出此人是昔日睿亲王旧部,心里松了口气。

      众人见只他一人,心中了然,不再多言,立刻带人朝北奔去。

      夜风越刮越冷,细小的冰碴子砸下来,劈里啪啦混在马蹄声中。

      他们一行人心道天助我也,冰雪正好能掩盖痕迹。一连驾马三个时辰,雪越下越大,马儿也疲了,他们决定停留在一处山林里的破庙中。

      衣裳早被冰雪打湿,先前驾马身体燥热到不察觉,可此刻却寒冷侵体,十分难忍。其他人行伍出生,身强体壮,要以前,李衍还能忍受,可如今他身体大不如前,寒气一入体,他就觉头昏脑胀,冻得牙齿咯吱颤抖。

      “生火吧?”几人看李衍实在受不住,商量道。

      “不可,这深山野林的,距离京城也太近了,一旦生火,必会被发现的。”

      “可世子这样,难不成让他冻死?!”

      几人踌躇间,庙外传来细细声响,几人立刻屏住呼吸,警觉站起身来,手搭在身侧的兵器上。

      “砰!”

      破败的木门被不知何物破开,寒风卷着冰雪一贯而入。

      刀光火石间,几人冲出门外。

      李衍有气无力地靠在铜像旁,寒风吹进冻得他清醒了几分,只听门外传来刀剑碰撞的声响。

      逃不掉了。

      李衍想走出门阻止,刚一起身却觉浑身刺痛,方才冰冷刺骨,此刻却只觉滚烫发软。

      他扶着铜像艰难起身,挪着步子,可走一步身体越是刺痛一分,只觉得肚子里有东西往下坠。

      “住手...”李衍捂住小腹,气若游丝,眼前是一片被鲜血染红的雪地。

      他憋红了眼再次喊道,声音沙哑无力:“住手...”

      没人听见,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俯身倒在庙外雪地里,雪地冰寒更甚,李衍没能晕死过去,迷迷糊糊抬眼看向还在厮斗的几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厮杀的声音消逝,可李衍分不清是结束了,还是自己耳聋了。

      章衷踏着雪走近,见李衍睁着眼一动不动倒在雪地里,下半身早就被鲜血染红。

      “世子!”

      他呼吸一窒,俯身试探,所幸还有气息,便慌忙把冻僵的人抱进庙内。

      李衍被扶坐在地上,章衷挥掌运气,朝他体内输送内力。

      气息渐渐平稳,章衷松了口气,收回掌力,将人扶躺在地。

      “公公,都收拾干净了。”

      章衷“嗯”了一声,看了眼地上的人,“今夜不能走了,生火。”

      周身渐渐回暖,可李衍睡得并不安稳。

      ......

      将军府偏院里,李衍伏在书案上抄写经书。

      “唰唰。”

      微风从窗外吹进来,把纸张卷到地上,李衍走过去蹲下捡起,刚要起身,就察觉到一抹身影出现在身后的窗外。

      李衍转身望去,一个被黑布覆面的老人站在窗外,李衍被吓得没蹲稳,摔倒在地。

      可他心中了然,挣扎着起身,试了好几次也没爬起来,只好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手指死死扒着窗轩站起来。

      他浑身止不住发抖,双目通红,扒着窗轩的手指紧得发青,咬着牙伸出手,掀开老人头上那块黑布。

      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

      “父...父亲...”

      ......

      火生了起来,章衷还是不太放心,盘坐在李衍身旁,只见他抽抽噎噎似在哭泣。

      章衷以为他苏醒过来,伸手晃了晃他肩膀,“世子?”

      半晌不见回应。

      “唉。”他叹了口气,看着李衍不安的睡颜,摇了摇头无奈道:“是梦到何事,竟如此悲痛?”

      ......

      恍惚间,李衍见到睿亲王惨白的脸后,哭死过去。

      再次醒来,他竟走在将军府邸内一条小道上,提着一盏灯,沿着冰冷的墙根走着。

      “唰唰。”

      头顶传来声响。

      李衍抬头望去,又是那道高大的黑影,站在墙根上背对着他,背影看起来有些熟悉。

      李衍定睛看了许久,心中了然。

      “裴准?”他朝那人开口。

      可那人没理他,飞步唰唰几声就又猜着树梢飞走了。

      恰此时,月光下显得漆黑的树荫竟然发起了彩光,只见树梢上停留了一只彩凤,它一见到李衍,就开始仰天长啼。

      凤啼尖锐刺耳,李衍难受地抬手捂住耳朵,灯笼落地瞬间烧成灰烬。

      风啼逐渐消逝,转而化作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声音渐消。

      只见彩凤血丝爬满眼白,眼珠凸出,竟是要脱眶而出,李衍骇得大叫一声。

      彩凤也似感受到,一低头眼珠随之挣脱而出,“咚”地一声从树上掉下,滚落在李衍脚边。

      ......

      “砰!”

      裴准眼前一黑,驾着马直直撞上树桩,所幸马儿训练有素,才不致让他亡身于此。

      “将军!”

      “我没事。”

      裴准抬手制止下属上前,坐直身体继续驾马前行。

      边州之事了结,他便立刻起身回京,如今已连续赶路五日,马匹生生累死两匹。

      方才他走神,也不知是疲劳过度,还是其他,他只觉心跳加速,一瞬刺痛难忍。可他也不敢多想,只知率人继续前行。

      途中他收到裴奂传来的消息,皇帝出手带走了李衍。

      裴准猜测皇帝所思所想,按理说,李衍一个废弃世子,废前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贵人,根本没任何用处。

      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作为人质要挟将军府?

      裴准嘲讽一笑,用感情要挟人,如同儿戏,皇帝必不是这种人。

      唯一的原因,也是裴准觉得最讽刺的原因。

      皇帝愧疚。

      他愧疚自己对睿亲王全府上下的屠戮。睿亲王身为皇叔,扶持他数十年,最后却死在阴谋和他的猜忌之下。

      而如今,他想要弥补他犯下的罪孽,他带走李衍,要把对睿亲王的愧疚弥补在李衍身上。

      可他却浑然不觉,李衍需要他那份迟来的悔恨吗?

      皇宫清宁殿。

      李衍病恹恹地沉睡在里殿,昭明帝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他,李衍睡得并不安稳,眼皮微晃。

      李衍眉眼和睿亲王十分相像,昭明帝渐渐就看入了眼。

      “陛下。”

      昭明帝回过神。

      “陛下,裴少将军求见。”

      一听裴准,昭明帝抬起头,声音不怒自威:“宣他到乾清宫。”

      乾清宫。

      一接到旨意,裴准就早早跪在殿门前。

      昭明帝走至他身旁停留,抬脚把他踹倒在地。

      裴准还没爬起来,昭明帝径直跨入殿内,才朝他喊道:“进来。”

      裴准走进乾清宫,继续跪伏在殿内,

      “臣有罪,请陛下赐死。”

      昭明帝冷笑一声,“你有何罪?”

      “臣不该掳走罪臣之子,还不该纳其为妾。”

      火气蹭地一下上来,堂堂一朝世子竟然给人做了男妾,昭明帝准备起身再给他一脚,可思及自己所作所为,他又偃旗息鼓,悻悻坐了回去。

      他摇头叹了口气,“私自掳走李衍是你过错,可若非你这般性情直率,李衍此时又当身处何处啊。”

      话锋一转,昭明帝扯嘴笑道:“只是朕竟不知,你与李衍之事,当初为何不提赐婚?你若提了,朕早将他许给你,他也能避免一场灾祸。”

      “陛下苦心为臣着想,臣实惭愧。”

      裴准连磕着磕了好几个头,心中嘲讽,当初他若敢求婚,只怕裴家也要被株连。

      昭明帝冷哼一声,“朕本欲将你千刀万剐,但念你与李衍已印刻,伤你性命李衍也活不成,朕饶你一命,滚回家反省去吧。”

      ......

      白雪皑皑,马车从东华门驶出。

      裴准掀开车帘,风雪吹入,他伸手抓住残雪,掌心只留一滩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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