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铠甲，她的蛊》》波吉老师

35、旧影新忧

　　板车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每一次震动都让藏在车底的苏晚心惊肉跳，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发现。镇子方向的骚动似乎渐渐远去，但她心中的恐慌却丝毫未减。老刘头那双惊恐万状的眼睛和那几个追兵凶狠的身影，在她脑中反复闪现。
　　这一次冒险，真的值得吗？那块“赤焰萝”是会成为捅破阴谋的利刃，还是加速毁灭的催命符？
　　就在她心神不宁之际，车队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前方传来一阵不同于边境守军的喧哗声，似乎遇到了另一支队伍。
　　苏晚的心猛地提起，屏息凝神，仔细倾听。
　　“……原来是京城来的天使车队！失敬失敬！”是补给小队队长恭敬的声音。
　　京城来的天使？！来得这么快？！
　　苏晚的心脏几乎瞬间停跳！
　　“……奉陛下旨意，犒劳边军将士，探望凌将军。”一个略显尖细、带着京城口音的嗓音回应道，语气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尔等速让开通路，莫要耽误了时辰。”
　　“是是是！天使请！”小队队长连忙应声，指挥着车队向路边靠拢。
　　车轮碾过路边的碎石，发出嘎吱的声响。苏晚蜷缩在车底，一动不敢动，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支规模不小的车队从旁边隆隆驶过，马蹄声、车轮声，以及一种属于京城的、与边塞格格不入的繁华气息扑面而来。
　　在这支队伍中间，一辆装饰明显更为精致华丽的马车格外引人注目。车窗的帘子被一只纤纤玉手微微掀开一角，似乎有人在好奇地打量着外面这荒凉的边塞景象。
　　就在那帘子掀开的瞬间，苏晚的视线无意间对上了一双温婉如水、却带着一丝淡淡忧思的美目。
　　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路边这支风尘仆仆的补给小队，以及……车底下那极其隐蔽的、一闪而过的惊惶视线？
　　四目相对，不过一霎。
　　车帘迅速放下，隔绝了视线。
　　但苏晚却如同被一道冰水浇透，浑身冰冷！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她绝不会认错——那是林婉卿！她竟然随着京城来使的车队，又回来了？！
　　她怎么会回来？！不是说京中父母催促，边关危险吗？为何偏偏在这个敏感的时刻，随着天使车队重返军营？
　　无数的疑问和更深的不安瞬间淹没了苏晚。林婉卿的回归，如同在原本就暗流汹涌的湖面上，又投下了一颗巨石。
　　京城车队远去后，补给小队才重新上路。接下来的路程，苏晚的心绪更加混乱。好不容易捱到靠近军营一处偏僻侧门，她再次趁守卫交接班的短暂混乱，险之又险地溜下了车，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几分运气，有惊无险地绕回了伤兵营附近。
　　她假装刚从库房取药回来，强作镇定地与守卫打了招呼，回到自己的偏帐，整个人几乎虚脱，后背的冷汗早已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然而，还没等她喘口气，帐外便传来了脚步声和侍女轻柔的通报声：
　　“苏姑娘，林小姐前来探望。”
　　苏晚的心猛地一紧！来得这么快？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仪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掀帘而出。
　　只见帐外，林婉卿正婷婷而立。她似乎稍稍清减了些，一身鹅黄色的江南软缎衣裙，外罩着雪白的狐裘，在这粗犷的边塞军营中显得格格不入，却依旧温婉动人。只是那眉眼间的忧思，似乎比离去时更重了几分。
　　见到苏晚，她唇角弯起柔和的弧度，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苏姑娘，多日不见，你可安好？边塞苦寒，真是辛苦你了。”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仿佛只是久别重逢的寒暄。
　　苏晚敛衽行礼，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劳林小姐挂心，民女一切安好。小姐怎的又回来了？边关如今并不太平……”
　　林婉卿轻轻叹了口气，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无奈和担忧：“家中父母终究是放心不下烨哥哥的伤势，恰好陛下派遣天使前来犒军，便求了恩典，让我随行再来照料一段时日。我也实在……心中难安。”她的话语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原来如此。”苏晚低声应道，心中却警铃大作。这个理由看似完美，却太过巧合。
　　“将军他……”林婉卿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真切的焦急，“我方才听闻将军前些时日竟遭刺客暗算？伤势可要紧？毒性可还稳定？”她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苏晚谨慎地回答：“将军洪福齐天，伤势已无大碍，只是体内毒性仍需慢慢调理，切忌动怒劳神。”她刻意说得含糊。
　　“那就好……那就好……”林婉卿抚着胸口，似是松了口气，“那近日汤药饮食可还妥当？我带回了一些京中上好的血燕和温补药材，回头便让人给姑娘送来，我看姑娘脸色似乎不大好，可是近日太过劳累？方才我来的路上，仿佛见姑娘从西边回来……”
　　苏晚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她果然看见了！还是在试探？
　　她强迫自己镇定，语气平淡：“多谢小姐关心，民女只是去库房取些药材，有些疲累罢了。”
　　“哦？”林婉卿眉梢微挑，语气依旧温和，“西边库房……我记得那边存放的多是些陈年旧物，姑娘竟去那里寻药？真是有心了。”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随口闲聊，却句句带着钩子，精准地戳向苏晚最心虚的地方。
　　苏晚心中寒意更甚，知道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得含糊道：“只是碰巧需要一味辅药，听说那边有库存，便去寻了寻。让小姐见笑了。”
　　林婉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但最终只是莞尔一笑：“原来如此。姑娘真是尽心尽力。”她不再追问，转而道，“那我便不打扰姑娘休息了。晚些时候再去看望烨哥哥。”
　　说完，她优雅地颔首，带着侍女袅袅离去。
　　苏晚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只觉得那温婉的背影之下，仿佛藏着无数看不清的迷雾。
　　林婉卿的回归，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她究竟是深情不改的未婚妻，还是……另有所图？
　　而自己今日私自出营之事，恐怕已经引起了她的怀疑。以她和萧煜的关系……
　　苏晚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从四面八方收紧。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帐中，还没来得及消化林婉卿带来的冲击，帐外又传来了凌烨亲兵冷硬的声音：
　　“苏姑娘，将军让你即刻过去。”
　　又来了！
　　苏晚的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这一次，是因为林婉卿？还是因为……黑风镇的事发了？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再次走向那座如同风暴中心的主帐。
　　帐内，凌烨依旧坐在案后，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案上堆着的文书似乎又高了些。京城来使的到来，显然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而更让苏晚心惊的是——林婉卿竟然也在！
　　她正站在凌烨身侧，纤手捧着一盏刚沏好的热茶，柔声劝着：“烨哥哥，政务虽要紧，也需顾惜身子。喝口参茶歇歇吧。”
　　那画面，看上去竟是那般和谐自然，宛如一对璧人。
　　苏晚的脚步顿在帐门口，心中莫名地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
　　“将军，林小姐。”她垂下眼帘，恭敬行礼。
　　凌烨抬起头，目光冰冷地扫过她，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质疑：
　　“方才巡营士兵来报，西侧营门附近发现可疑足迹，似有人私自出入！守卫信誓旦旦，称唯有你今日清晨曾以取药为由，靠近过那片区域！”
　　他的目光如利刃般钉在苏晚身上：“苏晚，你今日……到底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