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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伥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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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验过程悄无声息,静谧的空气里偶尔传来沈山的闷哼,极为克制,额角暴起的青筋泄露了他的疼痛。
床沿被他握出汗津的湿痕。冰冷的器械凿入私密地带,如楔入一根铁钉,墙壁皴裂,裂痕四散。
疼痛放射全身,肌肉麻木。有血渗出。
顾椿眉头紧锁,烛火将周周角角照得无处遁形。医械一点点拔出,牵筋动骨,肌肉再次不可遏制地收缩。
顾椿拍了拍沈山的肩,示意他放松。
沈山哆嗦着深呼吸,试图放松,又再度因器具的挪动而紧绷起来,以至于无法完全拔出。
路时看不下去:“马上就结束了,快了,再忍一忍。”
沈山昂起脖子,如一尾搁浅的鱼,首尾翘起,腰腹绷直,隔着黑黢黢的蒙布,他的眼眶湿漉,沉重地点了点头。
最后一下,顾椿眼疾手快,将医具抽出。
沈山仿佛被抽出了灵魂,一瞬间全身僵硬,呼吸停滞。
顾椿转身把工具清洗干净。路时替他拉好裤子。
沈山下身痉挛不止,无法控制,眼角滑落一颗眼泪。
路时把顾椿送出去,关上门。他看着沈山如同一匹五花大绑受骟的马,痛苦,没有嘶鸣。
易梨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顾椿去往书房。
庾花打算跟去,易梨道:“你留下,进浴房。”
“为何?”
“抓个人。”
庾花眼亮精光:“好!抓谁?”
“谁偷窥抓谁。”
庾花环顾四周:“没有偷窥的,我从头到尾仔细看着呢!”
“你办事我自然放心。你去把南门的门栓打开,露条缝,鱼儿就上钩了。”
庾花照话去办了。
路时把沈山搀扶起来。
“让我……缓一缓。”
浴房内弥漫着尴尬的氛围。
庾花推开门,大风涌进,带来潮湿气息。
“他怎么还趴着?”
沈山颤手解开眼上的布条,双脚抵地,从榻上爬起来。
庾花对上他的双眸,怔住。
很美的一双眼睛,瞳仁清澈透亮,却很死寂。
庾花吹灭两盏烛火,“你把他带走吧。大人吩咐我在这儿守着。”
“好。”
路时搀着沈山,沈山问:“你能不能带我去见易大人?”
“大人他会来见你的。”
书房内,一片寂静。
顾椿方才说,沈山的身体没有和男人交欢过的迹象。
易梨笑了笑。
不是他与汪由,是谁和汪由呢?
除了姚文殊,还能是谁?其他人怎会需要、又怎能用沈山的房间打掩护?
汪由只喜女,不喜男,众人皆知,即便进了沈山的房,也只当他是去听曲的。
易梨恨不能凿穿沈山的肺腑,挖掉他欺人的舌与眼。他与小夏兄弟情深?这样的伥鬼也有真情?帮着姚文殊、汪由打掩护,欺瞒她的表姐林芝树。
他们是共犯,共同害死了她!
表姐死前大半年,郁郁寡欢,来信却是报喜不报忧,若非易梨直觉不对,前来看望,还难以知晓汪由对她的冷落。汪由以应酬为由,长日在外不归家。表姐还劝慰她,不必替她操心。
她悔极了!早知那时就把表姐接去京城,也不至于再见她时是她的尸体。
窗开了一条缝,热风涌进,吹灭了蜡烛。
郑楹重新拢上火,从抽屉里取出一锭银子交给顾椿。
顾椿道:“多谢大人。这银子,我不能收。”
易梨冷冷问:“为何不收?你的诊费,天经地义。”
顾椿缓声道:“十五年前,沈山那孩子鲜血淋漓被送到我的春霖堂,我保住了他的命,却还是让他落下了终身残疾。”
“顾堂主不过是履行医者职责,尽人事则无悔,何须伤怀?”
顾椿摇头:“他是个好人。风雨堂昨夜打伤一个伎子,若非他来请医问药,那伎子性命堪忧。”
“堂主看人准么?行善之人,背地兴许也作恶。”
“他纵使有错处,也是受人所迫。”
易梨双眸微眯:“还没判他的罪呢,顾堂主就急着替他撇清?”
风萧萧,雨淅淅。
顾椿埋着头,如犁地三百亩的老黄牛,背驼肩沉。
“老夫不欲卷入风暴,还请大人放过我。”
易梨眸色微冷:“戚国生民有举证的义务,若是有什么案子牵涉您,您届时可不要噤若寒蝉呐!”
“大人,普通人,输不起,也斗不起。”
风雨呼啸,天地俱暗。烛光将年轻与衰老的身影勾勒。
易梨道:“是我为难顾堂主了。楹儿,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