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3章 ...
-
“我就当是被狗啃了”
文嘉言坐在纸团堆里,吐槽到嗓子发炎。
他擤完鼻涕扔掉,再抽一张纸,擦拭淌了满脸的泪水。
“是啊,及时止损”,躺在地毯上的余思橙丧丧地应和一句。
文嘉言用脚推推他,“你怎么了?从下飞机就怏怏的”。
余思橙猛一下坐起来,目光炯炯地看向他:“你客观的告诉我,我女装的样子到底好不好看?”
“好看啊”,文嘉言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你不是一直很有自信?”
“但我也有撩不动的人啊”
余思橙谈起工作中遇到的crush,“总部新签下的品牌大使,气质一绝,我一想到自己设计的衣服会套在他身上,就充满斗志”。
“说他对我没意思吧,我请他吃饭他每次都答应,说他对我有兴趣吧,我都亲他他躲得飞快……”
“等等”,文嘉言打断他,“前段时间不是还和外国模特谈着么?”
“分了呗”,余思橙叹一口气,“其实还有点舍不得,但是他出轨被我抓包了”。
文嘉言瞪大眼睛,狠狠骂一句:“渣男!”
他反过来安慰余思橙,“你也别太难过,这种男人不值得”。
“难过倒还好”,余思橙说:“主要他那方面能力挺强的,我每次都爽得起飞,不知道后面能不能再遇到这种”。
文嘉言抽抽嘴角,他就多余担心这几秒。
“男人嘛,都是身外之物”,余思橙揉揉他脑袋瓜,“今天哭完咱就好好振作起来,管他徐之屿还是徐之岛的,统统有多远滚多远!”
“小橙子,谢谢你飞回来陪我”,文嘉言抱住他,心里暖暖的。
“你也不用太感动”,余思橙眼神闪烁,“……其实文叔给我包了大红包的”。
“我爸怎么知道我失恋?”,文嘉言意外,“我这些天都刻意避开他的”。
“从小到大,你什么事情能逃过他的眼睛”,余思橙回忆,“咱俩高一偷偷翻墙去网吧都能被他逮个正着”。
文嘉言调整好心情已是几日后。
送走余思橙,他回家第一件事便是主动去书房找父亲。
从小到大,文嘉言其实更依赖父亲。
母亲邱淑颜随性洒脱惯了,不喜拘泥于家庭,对他们兄妹的教育方式一直是任由野蛮生长,和他们的相处模式更像朋友。
父亲则将母亲的责任一并揽下,是既让他们信赖依恋又让他们害怕敬畏的长辈。
文嘉言会想要保护朋友,但下意识依靠的人仍然是长辈。
小时候闯完祸,父亲总会把他叫到书房训斥,等他认错后大哭一场,又会软声拿新买的礼物哄他开心。有时候文嘉言考到好成绩,也会过来向他讨要奖励。
然而成年后,他很少再踏足这里,因为要去国外念书、要忙工作室,慢慢的,和父亲不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
他头上刺眼的白发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文嘉言心里酸酸的,自己竟一无所觉。
“嗐,这些天忙,没来得及补色”,文健华察觉到他的眼神,笑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爸爸都已经58了,你也长成小男子汉了”。
文嘉言别过脸,他听不得这些。
文建华伸手替他抹掉眼角的泪渍,无奈道:“这么心软可怎么好……”
后面说起给祖父迁坟的事。
“你爷爷在世时嘱咐过,百年后要魂归故里。你妈妈最近不得空,你和你妹妹跟我一块儿去,顺便也去看看爸爸的老家。”
文嘉言应下。
文建华没过问他感情上的事,只是在他关门前突然叫住他,说:“大宝,老爸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坐到文嘉言浑身酸痛。
不等休息,趁着天将亮未亮,依照老家习俗举行填土和祭拜仪式。
一切尘埃落定后,文建华带他们兄妹俩回去老房子。
文嘉言第一次走这种乡村小路,风一吹,尘土漫天飞扬,简直比城市的雾霾还要令人窒息,他呛咳几下,捂住口鼻。
穿过蜿蜒的道路,走在最前方的文建华停在一间破败不堪的小平房面前。
文嘉言不可置信,这确定不是某个未被发现的千年遗址?
文建华面色如常地推开“咯吱”作响的木头小门,文嘉言看一眼屋顶摇摇欲坠的瓦片,略一迟疑,文从心已经先他一步跨进门。
文嘉言护着头跟进去,一眼便能扫完整间屋子。又小又破,昏暗潮湿,脱落得七七八八的墙皮上还长出几朵叫不出名字的蘑菇。
他受不了难闻的霉味,没待够半分钟便退出去。
文从心嫌弃地瞥他,嘲他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
“你不就是当记者跑的地方多嘛”,文嘉言反驳:“我只是还没习惯”。
“爸爸必须诚实地说,你妹妹在这方面确实比你强”,文建华居然也在一旁打击他。
文嘉言不服,嚷着要证明自己。
文从心说:“我朋友团队正好缺志愿者,你去不去?”
“去!”
文嘉言头脑一热,答应下来。
文建华接着带他们逛一圈村子。
一位年迈的老爷爷认出文建华,老人家听力不太好,文建华扯着嗓子和他叙了好一会儿旧。
人走了,文嘉言问:“他怎么不去城里和子女们一起生活?”
“年纪大的人最怕与社会脱节”
文建华说在城里生活对他们来说并非一件易事,“这些文化程度不高的乡村老人连手机都玩不明白,你让他们怎么跟上现代社会日新月异的发展”。
“有子女的还好,没子女的更惨……”,文从心说起之前做过的一个课题。
文嘉言生出一种“何不食肉糜”的愧疚。
*
“我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他乖巧”
提起文嘉言,徐之屿是这么和心理医生说的。
“你难得有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时候”,李医生在本子上记下一笔。
徐之屿心说可能是被气的吧。
他问:“我的失眠障碍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这位业界赫赫有名的心理医生已经治疗他三年,徐之屿迟迟没见到成效,他甚至开始怀疑她的名声是自己花钱营销出来的。
“我说过很多次,你的失眠障碍是生活中太紧绷导致”,李医生合上病例,“没有人能够做到事无巨细的完美,有时候出点小差错未必是一件坏事”。
“没做到是因为能力不行”,徐之屿不赞成她的观点,直言:“那些都是弱者给自己找的借口”。
“OK,那我换一种说法”,李医生聊起他两点一线的生活,“你不觉得乏味吗?当你感到烦闷,负能量无法排解的时候,除了健身,你是否还有其他发泄方式?”
徐之屿沉默。
李医生建议道:“尝试换一种环境,换一种生活方式,比如去接触大自然,接触不一样的人,你或许会在其中找到生活的有趣之处”。
徐之屿觉得自己纯纯是在浪费时间。
见完第三个人,他烦躁地让助理立刻马上取消后面剩余的所有相亲。
第一个人笑起来有酒窝,第二个人衣服上有蓝色蝴蝶,第三个人右手手背上有一颗褐色小痣,徐之屿的世界被文嘉言留给他的阴影笼罩。
只有工作能让他冷静。
“得到政府大力支持的公益项目——乡村老人陪伴计划第三期还剩最后一个月结束,截至目前已覆盖万名老人,完成率达90%……”
负责人汇报完将视线投向会议室主位。
“按原计划推进”,徐之屿起身,“散会”。
智者不入爱河,前人的经验值得借鉴,由于徐之屿明白的太晚,导致现在连工作都无法使他冷静。
如果不是联系方式已互相拉黑,徐之屿甚至想把公益报告甩到某个满脑偏见的艺术家脸上。
动作一定要比甩银行卡潇洒。
“我没听错吧?”
魏子琰上下左右打量他,“你是徐之屿本人吗?还是被谁给夺舍了?”
“林助理,你去安排一下,我明天就要出发”,徐之屿下定决心要远离城市。
他要去到一个完全陌生、远离弱智人群、抬手就能触碰到大自然的地方。
连日的失眠与失控乱飞的思绪扰的他完全无法沉下心来做任何事,徐之屿规律高效的生活彻底被打乱。
他不断推演,发现唯一的解法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徐之屿有信心能做到。
“那……祝你好运”,魏子琰劝说无果,选择尊重祝福。
徐之屿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交代完后续工作安排,便带着行囊上路了。
*
文嘉言被自己的一时冲动深深坑害。
从下飞机那一刻起,他的劫难便开始。
他一手一个32寸的行李箱,肩上还挂着鼓鼓囊囊的背包,挤过暑假高峰期的人群,汗流浃背地坐上专车。
司机看一眼导航眉头紧促,让他自己坐高铁去市里,到了市里叫本地车送到镇上,再从镇上搭老乡的顺风三轮进乡。
文嘉言听得头晕,多加了两倍的路费,司机终于发动车子。
到镇上天都黑了,司机怎么说也不肯再往前开。
饥肠辘辘的文嘉言被扔在路边,头顶的路灯忽明忽暗,似乎还能听见“嗤嗤”的电流声,他的影子被无线拉长,最后并入一望无际的黑暗。
四周店面大门紧闭,街上望不见一个行人,诡异的安静令文嘉言后背发凉。
他的想象力无限发散,从午夜凶铃到山村老尸。
文嘉言打开手机电筒,一个黑影飞速略过,他惊呼一声跳起来,对上一双发光的绿色眸子,原来是一只野猫。
好歹有一只活物陪伴,文嘉言稍稍稳下心神,背上背包,托着行李箱沿唯一的公路向前走。
走到一个岔路口,平整的水泥路变成坑坑洼洼的泥巴路。
文嘉言艰难地推着箱子,磕磕绊绊地以龟速前行,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由远及近的喇叭声。
文嘉言回头,被明亮的车灯晃到眼。
他心下大喜,朝来人挥手。
“小伙子,你要去哪个村呐?”,一辆电动三轮在他面前停下,老乡从棚子里歪头,询问他地址。
“云岭村四组。”
“赶巧,我们正要去那里”,老乡让他搭自己的顺风车。
文嘉言感激不已,连连道好人一生平安,好人心想事成。
“小伙子真会说话”
老乡下车帮他搬行李,“嚯,还挺沉”。
“麻烦您了”,文嘉言不好意思叫人当免费劳动力,便说:“等我安顿下来给您买条烟送去”。
“用不着这么客气”,老乡笑得眼睛弯成一条缝。
文嘉言说应该的。
他拧上另一只箱子,绕过高高的车棚来到后厢——
翘起的嘴角瞬间僵住。
老乡见两位外地青年大眼瞪小眼凝滞片刻,又默契地错开视线,疑惑道:“你俩……认识?”
“不认识!”
文嘉言和徐之屿异口同声。